“只是偶有涉猎，不足以为一技之长”，季芳时继续道“我闻姑娘曲中之意，令我想起了说书人话本子上，写的少女怀春，情窦初开，却遇人不淑，独悲怆与幽怨悠悠诉来，可对？”，季芳时看向今昔。

今昔也也挺意外，季芳时果真猜中了曲中之意。其实，她的故事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无需说与每个人听。

今昔看向季芳时，她浅浅的微笑，似已对故事的大概了然，也没有迫她说出那些过往，一切自然是看她的意愿的。今昔突然苦笑了一下，觉得季芳时倒是颇合眼缘的，按理说，初次相见，当是有许多防备和生疏的。

“公子既已听出了曲子中的故事，我也不藏着掖着，说与公子听也无妨”，今昔坐到矮案边的垫子上，陷入了回忆。

“不瞒公子，我在珠玉阁靠卖艺为生之前，也是良家女子”，今昔捏了捏桌上的茶杯“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从小也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爹爹从小请先生教我和妹妹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我们过的很快活”，她抿了一口清茶继续道， “有一日，我和妹妹去外祖家串门回来的山路上遇到了一帮山贼打劫，抢走了银钱，打伤了家丁护院，吓跑了轿夫，我以为我和妹妹必定遭遇毒手”。

今昔放下茶盏， “哪知竟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位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姐妹二人自是感激涕零，千方百计的把恩人请回舍下款待，这个恩人在我们家小坐变成了小住。自然，英雄救美，英勇俊俏少年郎，与闺阁女子之间情愫渐生，私定终身看起来并非什么稀奇话本”，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在那一处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我爹死活不同意我与他之间的婚事，然则，我早已对他以心相许，不顾一切带上银钱与他私奔，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有过胜蜜糖甜的时光，整日相守，但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他又带回一个女人，她要是个良家女子，我也就不说什么，让他纳了她，可那女子不仅私逃官窑，整天无理取闹，处处挑拨是非，还害死了我的未出生的孩儿……”，说到此处，今昔一阵哽咽，低头抹泪， “那负心汉还护着她，指责我的不是。此刻，我方知，那些感情与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因着我还在月子中，悲伤过度，他也不愿与我纠缠，写了休书，霸占了我的嫁妆，将我赶出了门”。

季芳时听到这里，又想赏那负心汉一盒暴雨梨花针，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让那小妾给他头上带个大大的绿帽子，怀着别的男人的种，继承着他的家业，让他死不瞑目。

“我被赶出门后，无颜面对我爹和家人，刚开始也酒馆，茶楼到处讨生活，后来被黑心的人口贩子卖到青楼，花妈妈见我宁死不接客，又擅抚琴，就准我卖艺不卖身，成为艺妓”，今昔黯然，突然苦笑了一下“我刚开始出来，别人对我动手动脚，我真的很害怕，也想过回去求我爹，但是，我终究没有回去，为了防止那些狗男人的恶心触碰，我用发簪划伤了脸，留下了很深的伤疤”，说着，她抬手揭开了面纱，那是一张很清丽的容颜，但那两条沟壑一样的伤疤，当真狰狞的可怕，像两只长满触角的大蜈蚣。

季芳时走过去，替今昔挂上了面纱，看着她悔恨，自责和伤心，有些疼惜，“今昔姑娘，其实，我们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并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是对还是错，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再在意的必要了。”

“你是一个琴艺高超的琴师，这足以让你立足于这世道”，季芳时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回头看向今昔“开一个琴坊吧，今昔，在这个女性作为弱势群体，依附男子生存的世道，教会她们一门糊口的技艺”，窗外的光落在季芳时身上，阳光仿佛给她的那身白衣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整个人显得很柔和。

今昔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季芳时，有缓缓回过神来的明了，拨云见月地舒展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