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阳光在跑道上流淌,像一池被风揉碎的金箔,每一片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洛水站在班级的队伍里,看着主席台两侧的气球拱门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校长走上台时,话筒发出尖锐的啸叫声。他今天特意打了条绛红色领带,在阳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苗。“同学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看到你们站在这里,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参加高考的那天。”
“那时候我的班主任说,成年就像梧桐叶离开枝头——不是凋零,而是要去更广阔的天空舞蹈。”他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所以今天,我要祝你们成为最自由的梧桐叶。”
话音落下,操场上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夏雨,哗啦啦地席卷了整个高三方阵。有人吹了声口哨,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林慧颖拼命拍手,掌心都拍红了,还转过头冲洛水笑:“校长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洛水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越过人群,落在陆寻身上。他正懒洋洋地鼓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校长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沸腾的学生,眼眶似乎有些发红。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可掌声还是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他退到一旁时,我看到他悄悄摸了摸西装口袋——那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反光的校徽时隐时现。听说那是他带的第一届毕业生送的礼物,每年成年礼都会特意别上。
“下面有请高三学生代表沈郁桉同学发言。”教务处王主任的声音通过有些失真的音响传来。
文科一班的沈郁桉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走上台,阳光穿透她耳畔的碎发,在麦克风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握稿纸的指尖在轻微颤抖,但声音却像浸过冰水的琉璃一样清亮。“......当我们数着倒计时撕下日历,其实时光也在悄悄撕扯着我们的稚嫩......”
年级组组长夏老师今天破天荒没穿那件深灰色的西装,浅蓝色条纹衬衫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他说“愿你们永远记得今天操场上吹过的风”时,远处食堂屋顶上有群鸽子扑棱棱飞起来,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凌乱的银线。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喊加油的声音海浪般涌来时,洛水数了数主席台前摆放的十八盆金盏菊。那些明黄的花朵在九月底的风里摇头晃脑,像一群醉醺醺的小太阳。
“现在请各班到指定区域放飞气球!”广播里的指令让队伍骚动起来。八班围成的圆圈其实不太圆,像颗被咬了一口的甜甜圈。
班长分发的气球是淡紫色的,系在手腕上时总蹭到校服袖口的纽扣。洛水听见隔壁班有人开始唱《夜空中最亮的星》,跑调的歌声混在气球摩擦的沙沙声里。
陆寻站在洛水对面五步远的地方,正偏头和江沉说话。他今天把总是乱翘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
“三、二、一——”数百只气球突然挣脱束缚的声音像场温柔的暴雨。淡紫色气球被气流裹挟着,和隔壁班的深蓝色气球短暂相撞,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就在这时,第一朵烟花在操场正上方绽开,金色光点坠落时照亮了所有人仰起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