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扉明便将怀抱收紧了些。
冬夜,雪天,温暖,舒适而亲密的怀抱,沈欲忱枕在谈扉明怀里许久,不知怎的心里泛起酸楚与委屈,像刚拧开瓶盖儿的汽水,情绪如同气泡一般蜂蛹泛滥。
“你知道吗。”他将头埋在谈扉明颈窝间,闷声说,“自从喜欢上你以后,在你身边我常常会觉得痛苦,会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烦恼,毕业后的这七年,我也想过要不然就放手吧,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说了一半他开始后悔,觉得这话太抒情,也没什么用,但还是说完了,以后他未必还说得出口:“可最后发现,让我不爱你这种事,我做不到,总感觉如果那样做,就是在逼我自己亲手扼杀掉幸福。你知道,我没办法对自己这么狠心。”
想要的幸福对他来说实在来之不易,从小到大,他被灌输的,到现在还奉行的道理有一个——幸福需要倾尽全力去争取,争取那些自己在意的目光能多停留在身上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沈欲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也可以称之为轻松,是一团挤压在心里多年的阴云消散后放晴的畅快,让他将世界抛之脑后,只想睡个好觉。
他闭上眼,将身体重量完全压在谈扉明身上。
谈扉明抬手拍了拍,又搓了搓他的背,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颈间的气息和怀中不设防备的重量都足以让他心颤。一个月前还岌岌可危,冷却的关系,半个月前还是舞台上遥不可及光芒四射的大明星的人,现在只停留在他一人耳边,同他诉说,呼吸平缓而厚重。
谈扉明抱着他,两人宛若不倒翁一样,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着。
摇了会儿,沈欲忱咬了一下谈扉明的肩膀:“困死了,我要睡觉。”
过年的北市格外清净,忙碌一年的各色主角在各个角落演完这出名为工作的大戏,逢节假日拆了台得了空,便争先恐后地往家跑。街道两旁树枝悬挂的红灯笼,都无法攒起烟火气儿。
沈欲忱睡了个自然醒,睁开眼抱着绒毯蹭了蹭枕头,望着窗帘缝儿透出来的天光回想昨晚,不由得弯起唇角笑了下。
门外“哐”地传来一道巨响,随变纵身一跃,用两条胳膊撑着门把手,试图压上全身重量将门打开。
到家不过一周,它已无师自通学会开门,这会儿刚成功开了一条缝儿,便被一双无情手捞起来扔到客厅。
随变拖长尾调“喵”了一声表达不满,一个冲锋抢先钻进门缝跳上床,赢得一场与人类之间的比赛,和蒙着绒毯露出半张脸的沈欲忱面面相觑。
沈欲忱从绒毯里伸出手,挠了挠它下巴。
谈扉明不是猫,在门口踱了两步,才抬手敲门,获得沈长官一声“过来”的进入许可后,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卧室。
经历昨晚一番交谈,他整晚都没怎么睡着。这会儿走进卧室,还没看到人,单是对着相同昏暗的环境,心跳先加速几分——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沈欲忱在谈恋爱,今天还是第一天,便紧张起来,余有几分雀跃和尴尬。
短短几步路,谈扉明走得局促,都没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
他保持着体面站定在床角,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早。”
沈欲忱“嗯”一声作为回应,他正在看猫,加上卧室昏暗,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松了一口气,一时不知再说什么,谈扉明只好也加入看猫行列。随变正弓着背,叼着羊绒毯一角,两只爪子在绒毯上一踩一踩的。他只盯了一会儿,视线不由自主一抬,在这背光、昏暗、安谧的氛围中,同样安静地注视着沈欲忱。目光从他搭在枕边的发,移至那张看不真切,朦胧而柔和的侧脸,再到伸出绒毯边那一截修长纤细的手腕。
谈扉明走到床边,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蹲下,沈欲忱也不再看猫,侧躺着抬眸看向床边的人。
对视是一种无声的默许,谈扉明读懂了,他本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便不自主搭上床沿,最后向前拉住沈欲忱纤细修长的手腕,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掌心捏了捏,终于声带颤抖着开口:“年夜饭想吃什么?”
沈欲忱认真想了想:“想吃小龙虾,年后开工要拍MV,就不能吃太油腻了。”
谈扉明“嗯”了声,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开工?”
“二月十六。”
“在北市拍MV吗?”
沈欲忱摇摇头:“不,还得再去一趟捷里。”
“啊,那边安全吗?”谈扉明看着沈欲忱的手,发觉自己问题有点多,但他想知道,“去几天呢。”
“应该没事。不出意外五天,那边昼短夜长,拍摄时间有限,拍完了就回来。”沈欲忱翻过手扣住谈扉明的手,“担心我啊?男朋友。”
说者的语气藏着笑意,听者被这三个字的全新称呼,炸得心里噼里啪啦放起烟花,如果心声能被外放,他大概是要被北市相关部门误当作违规燃放烟花爆竹拉去处罚的。
谈扉明内心大乱,面上仍维持处变不惊的平静,且不甘示弱地抓住那指尖,将自己的指缝严丝合缝扣合上去,使坏般用些力气捏他的手,随后拇指一抚他食指关节,松开力着虚握着道:“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说罢,谈扉明不等沈欲忱回应,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起来洗漱吧,我煮了汤圆,应该还温着。”他停顿一秒,声音轻了几分,“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