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非工作还要做全套造型,什么事儿能让你重视到做个大背头?”
沈欲忱睁眼,看着镜子回答道:“高中同学聚会。”
“哦?”视线交汇,男人颇有意味地挑起粗眉,“有你喜欢的还是讨厌的人?”
沈欲忱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天花板的光一点点缩回窗帘缝,慢慢挪出房间。
他收回视线,造型师正将他鬓角的碎发向后梳理,梳子轻轻擦过头皮的感觉十分舒服。
沈欲忱闭上眼睛随口问:“几点了?”
助理看了眼手机:“四点四十五,我们五点半出发?”
“好。”沈欲忱轻轻吸了口气。
助理拿起真皮手套,轻轻套进放在桌上的机械手。虽然老板没多做要求,但听说这支定制的机械手,造价够她不吃不喝工作十年后,她每次接触这只手都十分小心翼翼,争取不留下指纹和磨痕。
老板是个讲究人,每次做不同造型,都要给这支炫酷的手臂搭配配套的首饰,今天是黑色系,所以手套也得黑色系,她琢磨老板再戴顶黑色礼帽就可以出门当杀手了。
还是美艳系杀人不留情那种。
沈欲忱的时尚度是圈里公认的好,早年还在上大学时,就有不少时尚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但无一例外被拒了。
他最早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因母校一位摄影系学长的毕设系列作品《骨蜕》在网络走红,大众关注到模特是个左手机械臂的长发残疾帅哥。
黑白影调作品中,沈欲忱一身废土系破烂布料,站在雪山荒原之下,那天风都为他捧场,发丝衣摆在身后飞舞,整个人如同振翅的蝴蝶。
漂亮,野性,自由,破碎。
特写镜头还给到他的背影,沈欲忱腰间有只一半是机械齿轮组成的蝴蝶纹身,沿脊柱对称展开,和机械手相呼应,极具末日机能感。
后来进入娱乐圈,机械蝴蝶也成为沈欲忱的代表性符号。
可大众向来对艺人纹身这事褒贬不一,因为纹身写的黑稿海了去了,不过沈欲忱歌迷也挺硬气,回怼少对别人身体有占有欲,她们就是喜欢沈欲忱如此个性。
助理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沈欲忱右手。
纹身其实有两处,除了腰间,他手腕还有只小的。
这会儿她瞥见沈欲忱右手攥拳,拇指掐着食指关节处的皮肤,便轻声提醒:“哥,放轻松。”
“嗯。”沈欲忱神色淡然,松开手,食指上赫然有一个淡红色掐痕。
“完美。”造型师是个围豹纹丝巾的高壮男人,他轻轻托住沈欲忱的下巴,眼里满是欣赏地打量着镜子里的长发男人,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不像是去聚会吃饭,更像是开发布会。”
“哥去见老同学,打扮精致一点也正常嘛。”助理道。
“Nonono,你太单纯,要是纯见老同学哪用得着这么气场全开。”造型师摇头晃脑说了句,将沈欲忱发尾打理到每根头发丝儿都完美的程度,“忱,我包里还有条豹纹丝巾你要不要?围上它绝对艳压群芳。”
沈欲忱抬起眼皮看“艳压群芳”的丝巾,挑眉:“会不会太骚气了。”
“哪有?黑色系和豹纹是经典搭配,你脖子这么漂亮,搭上可以直接上芭莎。”说着,他将丝巾叠了两叠,搭在沈欲忱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将长的一端垂在衬衫领口,欣赏了会儿,“要不是咱俩撞号我一定追你。茂茂,你说这丝巾搭的好不好看?”
茂茂正是沈欲忱的生活助理,正将他左臂的袖子挽到肩上,闻言缩着脖子打趣地“噫”了一声,抬眸认真看向沈欲忱,半晌也赞同道:“确实很搭,要不是老板哥私人行程,这套造型我高低拍几张发出去当歌迷福利。”
说完,她拿出接受腔套在沈欲忱的左臂肘关节处。
沈欲忱没说话,按住袖子方便助理将机械手扣合固定好,左臂一时变得很重。
这支机械手是新定制的,比原先的重一些,他还没能很好适应。一边活动肩膀,一边道:“辛苦了,突然叫你们来帮忙,今天开双倍薪资。”
茂茂改蹲为单膝跪:“别客气哥,我在家躺着制造二氧化碳,哪有为您保驾护航快乐?”
……
餐厅定在四环外,这会儿开车过去要三十多分钟,沈欲忱虽然考了C5驾驶证,但一般出行都是司机顾叔来开车。
夜幕降临,北市的冬天总是萧条而冷寂的,大风常年运载着沙砾,下车那一刻冷风便无情扑来,再精致的人儿也得吃一嘴沙子。
脖颈上系得松松垮垮的丝巾未能幸免,沈欲忱抚了下衣领,和顾叔约定好散会时间,跟随迎宾员走进电梯里。
当艺人总是对周边敏感些,一进电梯他就注意到身旁的迎宾员数次摸口袋,走出电梯时终于拿出手机,激动道:“沈......”
一个名字还没说完,沈欲忱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声笑道:“要合影吗女士?”
“嗯嗯嗯嗯!”迎宾员递过手机,也同样小声解释,“但我不是私生啊宝宝,我真的只是在这里工作。”
“好。”沈欲忱笑了笑,原来是他的歌迷。
他接过手机,弯身站在她身边拍了几张照片,将手机递回去,“这是我们的秘密,请你不要发到网上去哦。”
女孩脸色通红,点头如捣蒜:“不发不发,孩,你多吃点,我们这儿的饭特别好吃,那个松鼠鳜鱼你一定要尝!”
“好的。”沈欲忱微笑,告别后他走进洗手间。
所幸发型完好无损,除了托尼力荐的“艳压群芳”被吹得将散未散,散到快压不住群芳了。
单手不好操作,沈欲忱只得对着镜子解开丝巾,因为戴手套的缘故,他解得有些费劲。也是这时看到身后走进一个男人,低头看着手机,停在与他相隔的洗手台前。
沈欲忱盯着镜子里洗手的人,抿了下唇,转回视线继续对付丝巾。
他有点后悔今天鬼迷心窍听信什么艳压群芳的说辞了,托尼给他的系法看似简单,但穿来穿去不好解,假肢又没那么灵活。
沈欲忱心里突然有些烦躁,索性咬住右手指尖将手套脱下来搁在洗手台上,再把丝巾往外抽,余光里瞥见男人洗完手后转身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