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沙暴过后,中心医院忙活起来,景区暂时关闭整改一个月。岳青罗这两天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的意识都处于半醒不醒的状态中。
“神也会生病吗?”陆绥抱着买来的退烧贴和退烧药蹲在床前,问大江“大江老师不能想想办法吗?不是说神和神之间可以相互治病嘛,叫…法力互传!”
“你电视剧看多了?”大江没好气地回答他,“首先,神也会生病;其次,神与神之间是各司其职,人类的一些病症我们可以治,但神的病症也只能由专门的神来救治。”
“最后,定风珠脱离原位引起的风暴是不能轻易被平定下来的。不然它为什么叫定风珠?青罗这是逆天而行,灵力损耗太多伤元气,只能等麦麦带着药来。”
司泉在一旁戴着老花镜仔细研读一本封皮开始掉渣的古籍,冷不丁开口,“定风珠原位也不在哈查尔,按照《神图域志》的记载,这颗珠子应该在罗布泊才对。能和这珠子建立联系的,除了箕伯,还能有谁?”
“不会是他。”大江摇头,“等青罗醒了再说吧。”
天晴了又阴,乌黑厚重的云层挡住天光,给经历过沙漠惊魂游的人再添一层阴翳。
岳青罗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的起点是那场混乱又惨烈的天地之战,梦的终点是水玉闪着莹莹的光,与它的主人感应相通。
她站在渡海这一头,水玉在那一头。只是它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心脏,如果那人魂飞魄散,水玉也会跟着碎裂。届时渡海倒灌,又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
梦还想继续,她的神魂却被拉回了人间。一睁眼,瞿麦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让人忍不住想再睡一会儿。
“麦麦怎么来了?”
床上的人一开口,声音嘶哑。陆绥很识时务递上一杯温水给对方润润喉咙。
“来看你。”瞿麦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额头,语气软得不像话,“这次的损耗太多了,好在我带的药够多,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尽量少用法力,要不然回去秋秋又要生气。”
岳青罗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别看我睡得香,我在梦里已经把定风珠的事儿解决了。箕伯老叔稍后来接受,墨蛇一族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神识相通,作为神的一大便利是可以随时随地联系同事,不论清醒还是昏迷——岳青罗这么想,被贬冥界多年,她和底下同事的联系也越发稳定了。譬如现在,她收到了孟逐的消息。
孟逐的信息向来简短,半点不必要的信息都没有:
“林朔木村,一线天,夺魂阵”。
瞿麦还在安安静静调配着药,收到来信才想起来把自己前两天的遭遇讲给众人听。
那日在学校抓到的小鬼并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孟逐在冥狱待过,对付这种小鬼很有一套,还没下狠手,小鬼已经全部交代了。
据小鬼说,他本是加班猝死的打工人,过世以后,灵魂却没有被带走,而是跟着招魂幡去了一座叫林朔的城市。林朔郊区有一座废弃的古村落,小鬼到那儿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香气袅袅,小鬼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实体。戴着面具的人告诉他,需要他利用现在的身份帮自己做点事。作为报酬,他们会给小鬼的家人按月打款,也能让他在人间不受约束地待着。除了身体不固定外,和活着的人没有太大区别。
猝死鬼名叫李伟,生前工作压力很大——要还房贷车贷、要供孩子上补习班;碰到大环境下行的日子,公司还要降薪裁员,本来该有的假期统统用来加班不说,加班费还得催着才能收到。
他和妻子约了很久的旅行泡汤,女儿的生日也错过。出事的前几天他就频繁觉得心脏抽疼,本打算周末抽空去做个体检,但周五晚上十点二十五,他刚要起身回家时,剧痛从心脏蔓延至浑身上下,眼前一黑,吸进的氧气变少,整个人瞬间失去知觉。
人只有在脱离实体变成灵魂的时候才会意识到生前留下了多少遗憾。譬如李伟,当他的灵魂飘在自己灵堂上空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所有的失约都变成了无法弥补的缺憾。
他看见头发花白的父母颤巍巍伸着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向遗像;他看见从校园走来的妻子眼睛红肿着向来宾鞠躬道谢;他看见年幼的女儿一脸茫然地问“爸爸呢?”…
昔日的同窗好友和同事纷纷去悼念,或惋惜,或感慨,或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珍爱生命的案例素材。李伟说不上那究竟是种怎样的体会,他只想再有个机会回去,能陪陪自己的家人。
戴着面具的男人承诺,每个月只有那么十几天帮他们发发快递即可,剩下的时间他可以用得来的躯体陪伴他的亲人。
有钱有闲,能陪伴家人,不用做加班的苦力牛马,作为灵魂形态还能省下一笔车票钱,这对李伟来说再划算不过了。他答应面具人,于是开始四处游荡收发快递。
作为一个合格的牛马,他从来不问收发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他不问,面具人也乐得不说,只在每月月中回到林朔的村落给他一碗延续阳间形态的汤药。
在他的回忆中,林朔的那座废旧村落很有特点。古老的村屋错落有致,每一间屋子都有不同的香气,每间屋子的墙上都刻着不同的古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