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见到我哥了。
借着年幼的躯壳,喻珩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撒娇。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把环抱住了哥哥的腰,抬头眨着眼睛看着哥哥。
“你——”钟凌实在抵挡不住弟弟的卖萌攻势,伸出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脸蛋,“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可爱的呢?”
“小凌?准备出发了!”门外传来喻年的呼喊声和钟柯雨手忙脚乱帮儿子收拾行李的声音。
钟凌微微蹙眉,抬手看了一眼表。他打开门小声问喻年:
“爸爸,我可以再晚半个小时再出门吗?小珩……”
钟凌露出期待的表情,他知道喻年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行吧。”喻年一向对孩子们没什么原则,又见时间确实还可以再挤挤,只得答应了。
钟凌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间,又抱起了床上的喻珩。
现在想起来,有时喻珩真分不清,当时到底是自己舍不得哥哥多一些,还是哥哥舍不得自己多一些。
“小珩不哭啊,不急啊。”钟凌已经变了声,声音并不太低沉,很温柔。他左手抱着喻珩,右手摩挲着喻珩的后背。
喻珩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又一次回抱住了哥哥,将脸埋进了哥哥的胸膛。
半个小时实在很快,快到所有人都以为是一眨眼的工夫。
“小凌,真的快迟到了。”喻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凌无奈地起身,一步三回头,明明眼中已是溢出的不舍,但又生怕看到弟弟哭出来之后,自己不忍心再走,只得狠下心来,扭头离去。
最后的最后,房间门还是关上了。门缝外的最后一丝风景,是钟凌一只眼尾微微下撇的右眼,很温暖,很温柔。
小小的喻珩坐在床上,看着合上的房门,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看起来像一座欧洲天使石膏像。
他开口了,声音很小。
“哥哥,我爱你。”
……
梦里的时间总是和现实不大对等。明明梦里只是那么温暖梦幻的短短几十分钟,现实却已经是一整晚的沉眠了。
喻珩醒来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滴泪自右眼滑落至脸颊。
“哥……”
他的声音沙哑异常。
“我爱你。”
美梦如烈酒,滋味醇厚,后劲无穷,呛得喻珩笑中带泪。
说不难过当然是假的。可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再次在梦里见到逝去已久的哥哥,已经是曾经的喻珩不敢奢求的幻想了。
他深呼吸着,胸腔起伏程度极大,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提醒自己起床上班的闹钟声嘶力竭起来。
喻珩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觉一笑,按灭了闹钟。
他点开聊天框。
玉.:付大夫,谢谢你。
谢谢你不放弃我的治疗,谢谢你为我付出这么多,谢谢你让枯骨生出枝芽。
……
一打开手机,就是这么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跳出来。
付悠默读了一遍,笑了。
于是又大声读了一遍。
“喻珩说,付大夫,谢,谢,你!”
郑毓捂着耳朵从诊所沙发上跳起来,没好气地问:
“一大清早的,小福子你发什么疯?”
付悠眉飞色舞地对着她摇了摇手机,在郑毓即将扑上来时又故意拉远,不让她看清楚屏幕上的聊天记录。
“你不是说,我这么坚持都是没有意义的吗?”付悠笑眯眯的,漆黑的眼珠满是得意。
郑毓费了不少力气才夺下了付悠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两人近几天的聊天,撇了撇嘴。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
郑毓嘴硬:“是又如何?”
“看他开心快乐,健康平安,看他真心实意地感谢我的付出,我就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付悠将手机捧在胸口,在郑毓眼里,笑得像个不值钱的傻子。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