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撒得太明显。
陆余舟又问:“是不是在片场无聊了,在怪我没时间照顾你,害你又是被太阳晒,又是被蚊子咬。”
并不是询问的语气,陆余舟在自责。
沈还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明知道人家在工作还耍脾气,真让他这么以为,那也显得他这些年太没长进了。
“不是的。”他立马道。
“我没有要你一直陪着我。”
说完后又觉得这句话有歧义,怎么听怎么像在撒娇,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却搞得像在嗔怪他为什么不一直陪他玩。
“我不是因为这个——嗯~”
沈还陡然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道语义不明的哼唧。
是陆余舟在他颈窝处抹完药后,低头在上头吹了口气。
刚洗完澡浑身懒懒的,颈窝处本就敏感,一直绵延着痒,在清凉的凝胶抹上来的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被他这口气一吹,那种感觉被瞬间放大,沈还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哼”出了声。
房间里很安静,分明他这一声很轻,却好像在回响一样,荡漾回他耳朵里,把耳根子下面荡红一片,令他有些尴尬。
“反正我没有生气。”药抹得差不多了,沈还拢上睡袍就要起身,陆余舟拉着他,让他转过身来面对他。
但他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好半天后,陆余舟确认沈还确实没有生气,才肯放过他。
陆余舟天不亮就起床拍了一整天戏,这会儿虽然还早,但疲惫感已经潮水般涌上来,他看着沈还喝完感冒药,便上床躺下了。
沈还知道他很累,替他关掉了灯,整个房间骤然暗了下来,只留一盏小夜灯,慢慢地驱散黑暗。
他立在床边站了会儿,发现这环境他什么也干不了,在山里头闲逛一天的后遗症慢慢翻上来,他觉得浑身不得劲,于是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另一边躺下。
刚一躺下,背后就伸过来一直手将他捞过去一点。
沈还身子僵硬了一下,但陆余舟很快放开了他,跟他隔着一拳距离,怕碰到他涂了药的地方。
感受到身边人靠的很近,呼吸落在他颈边,沈还有点精神了,望了会儿天花板,试探地喊了一声,“哥?”
没有人回,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沈还以为他睡着了,往旁边动了动,很细微的动静,就听身后传来声音。
“嗯。”
低沉中带着困倦。
沈还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要当演员?”
这回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了。
大概陆余舟是真的困了,只是本能地回应了他一声就睡了过去。
黑暗中,沈还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痛快。
迷路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水潭中的画面,吃味归吃味,他觉得不该误解陆余舟。
陆余舟拍戏很认真,他跟对手演员需要这样才能更好地合作。
不是方迟雪也会有别人,男人女人前辈后辈,甚至会有更多亲密的戏份,只要角色需要,他就会做。
真要因为这种事就不痛快,那他以后不要活了。
更多时候他是在想,陆余舟为什么会选择做演员。
陆余舟来到沈家以前,沈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连雅岚和沈缙也不打算再要,继承人只有他这一个选择。
偏偏他不争气,性格又叛逆,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身体也不好,一看就不是个能抗下重担的人。
后来陆余舟来了,爸妈对继承人的一些培养,连同心中的寄望一起落在了陆余舟身上。
这是很沉重的爱。
陆余舟很清楚沈家父母把他当亲儿子,因此从来不拒绝他们的任何安排,从小到大,都按照他们的意愿选择人生。
以前他以为爸妈对陆余舟视如己出,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他觉得理所应当,并没有产生太多不平衡心理。
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他在这样一个家庭中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背后,是陆余舟在代替他被父母规训教导,替他走他因该走的路,成为他们期望的人。
陆余舟从不违背,接受他们的所有安排。
当年他还在念大学,忽然跟家里说他接了一部戏,以后想要做演员的时候,沈还也很惊讶。
现在才明白,这是陆余舟失去一切又被迫接受一切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自己做选择。
再次醒来时,窗帘缝隙透出了天光,把整个房间照亮。
睁开眼,就是一片宽厚结实的胸膛。
沈还吸了口气往后挪了一点,抬起头,发现陆余舟还没醒。
今天的戏份不需要抢早。
身体意识渐渐复苏的过程中,沈还开始发现身上很多地方有些酸,胳膊不知道为什么被架了起来,搭在陆余舟肩膀上,这姿势就像他把人脖子圈住搂着一样。
两条腿也被并拢,被陆余舟的腿死死压住,这个动作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他感觉浑身很不舒服。
小腹位置传来怪异的感觉,跟那种关节肌肉不舒展的酸胀不同,好像被什么硬物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