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和幸村从小就一起打网球,可以说是最了解幸村网球的人了。他对幸村这一招数很自信,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幸村这一招下挣脱出来。
柳莲二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中透出一丝忧虑。
牧之藤,
铃木、高桥等人惊讶:“球出界了!!”多么不可思议,凛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凛城在部内训练时,在一个小时内不间断地将网球打到墙壁的同一个位置。
千岁既惊讶又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在一些报刊杂志对幸村精市的零星报道中,千岁看到一些很奇怪的言论。幸村精市的对手会突然像是不会打球一样,会莫名弃权,或者突然崩溃……
德川也有些诧异:“精神力选手?立海大的部长好像是使用了一些精神力招数。”
“精神力选手?”不破诧异,随即露出一抹嘲笑,“那小子是提到铁板了。”
其他人都笑了,放下了心中的一丝担忧。
凛城松开握着球拍的右手,然后又重新握住球拍,松开,回握……反复做了几次松手又握手的动作。凛城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如果没有触觉,那么获取外界信息的百分之六十的途径就会被切断。他没人查证过这句话的真假,但是,此时,凛城看到自己的衣角被风吹起,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却感受不到风触碰皮肤的感觉。
‘这就是没有触感的感觉?好奇怪。’凛城心想。
“砰!”
凛城的这一颗球没有再次出界,网球顺利到达预计的落点。凭着多年的打球经验,每一个动作都已经变成了身体记忆,触觉消失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幸村跑到右侧边线,将网球击打回去,轻声说了一句:“真可怕。”
对手一球便适应了没有触觉的状态,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使用最短时间便能适应的人。
“砰砰砰——”
“出界!0-30!”
凛城的视线逐渐模糊,随即整个世界归于黑暗。他看不到世界,看不到自己,风都厌弃他不愿触碰他,阳光也收走了原本洒在他身上的温暖。
凛城内心莫名出现一些恐慌,没有由来,莫名其妙,就像有些人上一刻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下一刻却突然情绪低沉。他对此时的黑暗有些抗拒,想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他知道自己能轻易做到,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制止了这个念头。
幸村说:“你已经看不见了。”
幸村说完,所有人都看向凛城。此时,凛城正极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环顾四周,试图看清楚东西。但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原本深邃有神的海蓝色眼睛变得空洞——他的眼睛没有了焦距。
网球比赛有发球时间规定,即使凛城看不见了,只要没喊弃权,比赛就会继续进行。
“砰!”
幸村直接抛球、发球,丝毫没有同情对手,发挥出了自己最高的水平。网球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黄绿色的线,飞速砸向侧面边界,且落在凛城的反手方位,距离甚远。
“砰!”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响起,众人惊讶地发现,凛城烈歌即便没有了视觉,依旧及时跑到了网球的落点,流畅地回击了网球。他凭借声音就能获取网球的所有信息?
“砰砰砰——”
不久,
“唰!”的一声,这是球拍挥空,划破空气的声音。
凛城球拍挥空了,网球弹出界外。
“0-40!”
幸村说。“你已经听不到了。”
幸村又一次为观众解答了凛城此时的状态。此时,凛城睁着空洞的眼神,静静地站在球场上。他没有再次尝试接球,迷茫的神情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观众席上。
迹部景吾看着眼前的场景,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幸村精市的网球?让对手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可惜关东大赛都没有机会见识一下。”
忍足饶有趣味地调侃说:“如果遇上了,你会怎样?能从这个状态出来吗?”
三津谷亚玖斗一边在笔记本中写写画画,一边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作为一名知识渊博,擅长打数据网球的选手,他说出了自己不一样的见解:“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力招数,应该说精神力选手本来就不常见。想要从这种对手施加的负面状态中挣脱,主要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或者强大的不屈的精神力。”
迹部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这听起来有些侥幸。”
三津谷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镜:“精神力本来就很玄。你不能指望每一个人在破解精神力招数的时候都像破解一般的技术型球技一样。”
“砰!”
“立海大附中拿下此局,比分1-1,双方平手!”
这一局是幸村的发球局,他打出了最后一球,不出所料,凛城对幸村这一球毫无反应。
幸村其实心里有些惊讶,在灭五感产生作用的过程中,这位牧之藤的对手看起来似乎没有像以往的那些对手一样,逐渐露出恐惧、害怕、痛苦的表情,反而一直都是迷茫却也比较平静的模样。如果不是知道对手确实没有了五感,幸村只看凛城的反应或许会以为自己的招数没有效果。
轮到凛城的发球局,但凛城没有丝毫要发球的意思。
观众都开始出现骚动了,裁判也看向凛城。
过了一会儿,裁判大声喊道:“凛城同学,请尽快发球!”如果发球超时,比分将会被判给对手。而如果较长时间无法比赛,裁判会判决这名选手失去比赛能力,另一名选手获胜,无论这名选手是否主动弃权。
牧之藤候选席,
千岁有些担忧:“部长怎么呢?难道对手的招数很可怕,掉进坑里了?”
不破等人又有了一丝担忧。
德川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紧张和担忧,他深知凛城的实力:“他只是不愿意恢复过来。”但愿他别陷得太深。
凛城的身体动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网球,似乎意识到这时候已经轮到自己发球了。他没有走动,因为他原本就站在底线,抛球,起跳,曾经做过千百万次的动作依旧标准,它们被深深地刻在这个人身上。
“砰!”
网球飞速地划过球场上空,飞到对面的球场,球没有出界,即使它的落点浅了一点。
幸村惊疑一下,连忙跑去回球。
“砰!”
“0-15!”
幸村回球得分。幸好,招数还是有效果的,幸村松了松刚刚握紧球拍的手指,手掌有些黏腻。
正当幸村准备接第二球的时候,当观众们都期待着凛城继续比赛时,凛城却没有了任何动作,他不再拿球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比赛。
此时,凛城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他看到了,听到了。
‘儿子,爸爸今天教你打网球……’
‘妈,我今天接到了好多球,教练都说我很有天赋,或许以后还能打职业比赛……’
‘我儿子真棒,周末妈妈陪你去练球……’
…………
‘孩子也是你的,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她不想有个孩子一起住……’
…………
‘你的伤势已经反复积累恶化……’
‘你的伤,网协那边想让你退役……’
…………
‘原来,这些年我只是习惯性地打网球,习惯性地想要实现心中的执念,错误地把获胜后的快乐当做自己对网球的喜爱。原来,我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对网球抱着一股恶意。’
而恶意的来源就是那对在他年少时感情破裂离异的父母。他们都不要他,然后用一大笔钱和房子打发他,嘴上说他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什么的。
他变得更加努力训练,努力地打网球,不服输,不妥协,心里憋着一股气,对自己说没有他们,他也能过得很好。
多年以后,他不能再打球了。又过了几年,他突然被查出罕见病症,去到美国波士顿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光秃秃的枝丫,他感觉到即使是室内特意调高的暖气,也无法阻挡心中刺骨的寒意。他们没有出现。
当人生重来,他感谢所有的神明,让他又有了一对恩爱的疼他的父母,有了一位和蔼可亲的爷爷,即使球场上的阳光再次对他的暴晒,他也觉得这是多么的熟悉和亲切。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他像正常人一般快快乐乐地长大,快快乐乐地打球,仿佛过去的伤已经痊愈。是的,他的伤确实痊愈了,却留下了一道最丑陋的疤痕。如今,赤/裸裸地出现在他面前。
凛城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了没有握拍的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细碎的刘海在阳光下留下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然而,距离凛城很近的幸村、裁判、两校候选席上的选手仍然愕然地发现,凛城捂住脸的左手流淌出泪水,沿着手背、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球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