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已经背着他,到家了?
赵景诚微睁开了一丝眼帘,好红,爸妈的房间什么时候换上了喜被,而且爸妈的房间好像变大了,衣柜什么时候变得薄如蝉翼,还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没等他看清楚,眼皮很快便沉沉地垂下了,世界又陷入黑暗。
床边的爸爸冷漠地说:“你趴好了,我去找根棍子来打你。”
赵景诚心底恼怒,他不过犯了个小错误嘛,他都到了这么久的歉了,爸爸还不肯原谅他:“算了,爸爸铁石心肠,爸爸最坏,爸爸打死阿诚吧!”
赵景诚一脸英勇就义。
床边的爸爸停了会儿,走向门外去取棍子,关门时突然小声说了句:“不过,万一阿诚躲进被窝里,就不好打了。”
小耳朵竖起的赵景诚不管肌肉多酸痛,立即提起被子往身上裹,把自己团成一个三角形的粽子。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好似听见了一缕若有若无地轻笑,随风淡去。
过了很久,赵景诚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扰得他不得安宁。
一只冰凉的拂过他发烫的额头,床边的人影忽而靠近,如墨的长发倾泻在他的脸颊,他隐约嗅到一丝花香,不似呛人的人工香精,沁人心脾,令人些许上瘾。
空灵声杳杳:“原来是发烧了。”
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他初中时的语文老师。
赵景诚忽然想起,那次同班同学说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他一时气愤,就打了那人,那人鼻青脸肿地回家找爸妈告状,而他也挂了彩,被下班卖菜的语文老师撞见,带回家处理伤口。
语文老师冰凉的指尖摸上他的脚踝,轻柔地为他处理伤口。
偶尔碰到他的伤口时,老师温柔地关怀问候,总比他皱眉的速度更快。
赵景诚难以自抑地回想起梦中的妈妈,如果妈妈在,肯定会一边责备他,一边把刚煨出的鸡汤吹凉了喂给他。
赵景诚鼻头一酸,稍掀开眼睑,看着床边模糊的红影,喉咙哽塞:“谢谢老师。”
语文老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认可地说:“嗯,这个称呼中规中矩。”
语文老师替他换好药,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颇有些遗憾地说:“明天就能好。”
语文老师的纤纤玉手又将被子盖了回去,而后缓缓靠近赵景诚,青面獠牙的面具遮挡不住她香艳的身姿,她伏在赵景诚的手侧,幽寂的目光从面具中射出。
赵景诚不自在地往旁侧挪了下,他想起最近好像是万圣节,不信鬼神的年轻人会装扮成鬼神的模样,走在大街上彰显个性。
原来语文老师私底下也喜欢玩角色扮演。
语文老师冷不丁说了句:“你又未及格的科目吗?”
赵景诚上了初中后一直是年级优等生:“没有,而且除了化学,其余科目皆是年级第一。”
语文老师又问:“作业?”
“写完了。”
“体育?”
“优。”
“早恋?”
“没。”
赵景诚顿了下:“老师若有事,不妨直说。”
“老师想多了解下学生而已。”语文老师支肘斜倚,墨发如夜中星河般,自九天倾泻而下,红衣惊艳绝绝:“对了,老师忘了阿诚今年几岁。”
一句“阿诚”激得赵景诚起了鸡皮疙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的语文老师有些许怪异:“十五岁。”
“真嫩。”
赵景诚脑子发懵:“嗯?”
语文老师又说:“今天为什么受伤?”
赵景诚由于年纪轻,他这时还很信任老师,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打架事由。
语文老师沉吟良久,久到赵景诚的心沉了下去,语文老师忽然握住赵景诚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强迫他接收这句话:“阿诚,人各有命,只有神明有资格谈论命数。”
赵景诚长睫一颤:“那神明是不是不喜欢我?”
握着下巴的手一抖,语文老师忽然转身离去。
*
高烧随着冷汗流走,赵景诚神情气爽地撑了个懒腰,环视周围,一张狭小的木床发出咯吱声,墙上挂着一把斧头,炉火里煤球烧得正旺。
屋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曲霖躬身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他把水放在地上,俯身将脸颊贴上赵景诚的额头,感受到那抹炙热的火气已消散,他笑着跪坐在赵景诚的脚下:“恭迎诚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