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茶,当做伴手礼了。”
“妖精?”的场静司起了兴致:“真有趣,它们原来真的存在。”
妖精如今近乎灭绝,为数不多的几个分支也都隐藏起来,到现在里世界也只留下似有若无的传闻。
风间柊解释道:“几年前我曾误入它们的领地,也是那时第一次亲眼见到妖精,倒也称得上是奇遇。”
“哈,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乱了。”
妖怪,异能,黑手党,咒灵……现在又多个妖精。
的场静司发自内心的感叹。
“活像个被拼凑到一起的破破烂烂的世界。”
“谁说不是呢?”
多年的游历,让风间柊更加看清世界的真面目——冒着硫磺味气体的火山口。
而此时此刻,远处交谈的人群就是世界的一个缩影。
风间柊神色恹恹:“更糟糕的是,我们在这个破烂的世界里还要活下去。就和外面赶鸭子上架的巫女一样,炎炎烈日之下,穿着厚重华美的礼服,爬上台阶,担起所谓的责任。”
总算谈到雾见家族。
的场静司提起精神,知道这次会面的正题来了——对方突然叫他来这里总不可能是真想和老友叙叙旧吧。
“听起来你倒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的场静司挑眉,“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和雾见家族扯上关系了,不是吗?”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这话明晃晃的把“你仍然选择回到里世界”甩到风间柊脸上。多年前的“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和雾见奈寻道当初“保护雾见家族三年不灭”的声音交错浮现在风间柊脑中,刹那间空间重叠,醒过神来才觉得物是人非。
语言最是苍白无力,承受不住内容的沉重。
风间柊的眉头皱起,脸上充满苦恼,久久不散。
艺术家总是情感至上,那瞬间,雾见奈寻道的死亡带给风间柊久违的灵感,为那一张薄画,他让自己半只脚踏回里世界。
风间柊的手指轻敲木桌,年代久远的桌子传出一声沉重的痛呼,犹如主人的沉思般无法消散。
最终,他也只能无奈道:“的场先生,里世界对于我来说是潘多拉的魔盒,我是不会打开的。”
听到这话的的场静司不做评价,只是似笑非笑,目光戏谑。
他说的是“不会” 而非“不能”。艺术家总会在某些时刻被情绪主导身体,谁知道风间柊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改变主意。再者说,早在十年前,或者更早,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难以关闭。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的场静司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咚——”
“咚咚——”
沉重空灵的终声肆虐空寂已久的住宅。
巫女继任仪式,开始了。
通向虬枝盘旋大树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
身着华丽繁琐和服的新任巫女出现在路的边际。她的金色长发被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如森林般碧绿色充溢的瞳孔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进的道路。残留稚气的脸庞密布沉云,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她一步一停留,缓缓登梯而上。淡红色和服背后是金色镶边,白色做底的纸鹤,正展翅高飞。宽大的衣领被少女硬生生撑起,纸鹤硕大的翅膀缠绕住她的身躯。
——那是雾见家族的家徽,亦是他们扎根心底的信仰。
阶梯两侧,是垂首的雾见族人,他们从各地奔赴而来,为巫女献上全心全意的信任与忠诚。
稍远一点的地方,是受邀而来的客人。此刻他们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注视着这场庄重的仪式开始。
纱代步伐小,走的慢,却很踏实。她踏上台阶,朝着硕大不似人间之物的古树走去。几日前一夜盛放又瞬间凋零的桃花点缀着这条荒芜之道。
树的正东面是一把直插在地里的太刀,通体金色,全长两米以上,光刀身就有一米五的长度,臂力和腕力弱点的人连抬都抬不起来。
这就是雾见神社供奉三百年有余的大太刀。紧接着,这把巨大的太刀被纱代不费吹灰之力的拔出,直指云霄。
刀身通鸣,似欢喜又似悲鸣。
围观人员发出微弱的惊叹声。
纱代的瞳孔深邃空无,那一瞬间她好似超脱时空。最终,她嘴唇微动,以华丽而又带着奇特韵味的声调道:
“吾名:雾见奈寻道。”
随着声音落下,人群顿时炸开锅。
仪式才刚刚开始。
“雾见家族,要热闹起来了。”的场静司收回视线,继续话题。
无论是巫女祭祀还是家主上任,都不会大张旗鼓的做起来,如今这幅模样,也只是做给外人看。将最私密的事情展现出来,如同赤裸着身子任他人观赏,真是奇怪的癖好。
不过别人的家务事也与他无关,外人中的一员的场静司不带感情的想到。
风间柊闻言道:“岂止雾见,要不了多久整个世界就要乱了。”
面对的场静司疑惑的眼睛,风间柊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座火山要喷发了。”他停顿片刻,端起茶杯润了下唇,盯着的场静司凝重的脸,冷静开口。
飞鸟自旷远蓝天掠过,隐入边际。红日高悬云端,怡然不动。风过树梢,树影婆娑。乌鸦啼哭,嚎叫离枝。
山间小屋里,风间柊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场静司面不改色,若有所思。
直到那个惊天动地的预言被完整说出,的场静司才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他沉默不语,手指摩挲着衣袖,细碎的触感让他找回自己的理智。深红色的瞳孔中暗云翻涌,惊起千层浪,伴随着头脑风暴,的场静司的笑容渐渐加深。
这位的场家族此时此刻所表现出的,恰恰是风间柊最不愿接触也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感 。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和这些人聊天的原因。
风间柊在内心叹息,这八百个心眼着实让人难应付。
沉默半响,的场静司说出第一句话:
“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两眼弯弯,唇角勾起,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好似在评价一本书或者一部当火的电视剧,而不是世界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