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明话音刚落,又一物件从他手里的血布中滑落,许是琢磨着布上字迹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等众人定睛一看,又庆幸还好枯明没接着那东西——
那竟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
地宫内顿时沸腾起来,人声嘈杂,各种声音源源不断涌了出来,枯明刚听这边的一句又被那边打断,释摩失了禅杖,又有刚才的事在先,想镇住人群实在困难,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作墙挡住头疼不已的枯明。
“哎哟,吵死个人。”大师面露苦色,生怕这片血布里还藏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拎着两个角抖了抖才扯着嗓子道:“都歇歇,都歇歇,听我念完再吵也不迟。”
江焰琅站在墙边,中央的石柱刚好挡了他的视线,他伸着头妄图一探究竟,却被于惊川挡了视线。
卜子欢扒开几个人和他们站在一处,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寒颤道:“感觉不妙啊。”
江焰琅的心声被道出,但他更疑惑的是这家伙为什么不去找柳应,这种时候还要溜达到他们面前来,可惜话没问出就听枯明清了清嗓子念道:“诸君今日来此,恐要败兴而归,石柱其中无趣之物我已取走,所留之物是从倦雨楼楼主身上取得……”
枯明话音一顿,攥紧血布怒目圆睁:“简直不可理喻!”
“倦雨楼?听闻倦雨楼楼主闭关不出,这是何人写下的血书?”
“断这一指又是图什么?枯明大师,你且把血书所述内容念完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偏偏枯明巍然不动,也没有继续念下去的意思,只肃然道:“血书不留名,但多半出自旒骨之手。”
“你如何得知?不如把它挂在柱上,让大家都看一看,也好判断究竟是真是假。”
不知为何,枯明有几分踌躇,那血书捏在手里,像极了扔不出的烫手山芋。眼看着旁人就要发难,柳应身旁的人忽然道:“敢问大师,那截断指是哪一根手指?”
他和江焰琅遥遥相对,靠着石壁,都是离中心很远的位置,视野被遮了一半,想看清很难。
枯明看了一眼,低声道:“是右手拇指。”
“旒骨果真是恶劣至极。”他眉头紧锁,接着又问:“那断指上,可否有蛇形纹路环于关节处。”
“……是了。”
枯明也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先是默念了佛经,再用血布将那截断指捧起。
环于关节处的青蛇栩栩如生,虽然细小,但每一块鳞片都雕琢仔细,被火光一照,青绿的光芒闪烁流转,青蛇仿佛游动一半盘旋至粗糙的指腹。
“倦雨楼的机关不断完善,缺不了楼雨的一双巧手。”男人倚着墙,目光越过人群,不知落在何处,“少了一指,或许还不算太为难他,枯明大师,留信之人既然只断他一指,是否说明楼雨还有活的希望?”
枯明摇摇头道:“我不敢断言,就连留信之人是否是旒骨也未可……”
“那为何不敢将血书内容念完?”
他的话被人打断,接着就是疑惑急躁交加的询问:“是啊枯明大师,楼雨生死未卜,要真落在旒骨手中,是否说明倦雨楼中藏着的陨铁也会落在他手中?”
“小子,你当倦雨楼是摆设?”
男人的语气有些凶狠,见此地即将升温,柳应站出来道:“各位见谅,这位是云游仙牧滁之,也是楼雨多年旧友,都是救人心切,有话好说。”
虽然于惊川没有出声,可是听见陨铁二字,已有不少人向他投来目光。
江焰琅更是一筹莫展,若是旒骨留的血书,那多半还是冲着于惊川来的,枯明如此遮遮掩掩,更像是在为他拖延时间。
可他的师父不可能让他人为自身担责,果不其然,他听于惊川道:“枯明大师,你把上面内容念完吧。”
枯明轻叹一声,捏着血布的手紧了又紧,在众人的凝视下闭目:“有一物可换楼雨——用你的爱徒江焰琅去换。”
地宫内又静了下来,于惊川虽然无话,可悄无声息按在刀柄上的手已经说明一切。
卜子欢仿佛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毫无察觉,撑着脸对江焰琅笑道:“你小子身价飙升啊,这才入江湖几个月,都能和楼雨相提并论了。”
江焰琅眼皮直跳,他上前覆住于惊川的手道:“于惊川,还有回转的余地,不能对他们动手。”
他的声音轻微,被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不如……不如就去试一试,看能不能把人换出来,旒骨又不是无所不能……”
“换?要怎么换?”牧滁之嗤笑一声,“就算提了江焰琅的头,又要去哪里找旒骨?用一个无辜之人,去换另一个无辜之人,这就是如今的江湖之道么?”
他的话仍旧换来一片沉默,众人各有心思,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枯明在这片死起沉沉中缓慢起身,他像是坐得久了经脉不通,唉声叹气地扶着腰,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像喝醉酒似的趔趄几步,释摩猝不及防,从沉思中回神之时枯明已经撑在了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