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褐色礁石前爬过成群虾蟹,有十几只缺胳膊少腿的掉出大部队,爬进礁石边一只倒放着的靴子里。
三天前海族怎么逃的命,现在就怎么往岸上逃,究其原因,是祸神又进了海。
一去三天,这片海族能跑的都跑了。
侯文三人在岛上,果子配鱼吃了三天,吃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些鬼东西了。
侯文一边啃果子一边往海里瞄,纳闷道:“不是说三天回?”
聂执临走前说过,他两三天后回来。
灰袍人抓着固定的绳索,把船挪了一小半在砂石土,船不再随水波荡漾,苍白瘦削的手指托着这段时间饿瘦的尖下巴,好奇问了一句:“他们去哪了?”
“我听了一耳朵,说是甘野以前在海里还有个住所,他两去找了。”
为什么两个都要找。
主要是一个没去过,一个忘了路。
聂执不亲近水,从小到大十分厌恶皮毛打湿贴近身躯的感觉,所以他在岛群给甘野建造了一个小镇,一座石塔。
如果甘野喜欢金银玉石,稀有宝物,他会用财宝将岛群堆砌成富丽堂皇,永不落日的宫殿。
自从岛群落成,甘野的海底住所就彻底失宠,再也没去过。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现在聂执就是去确认这件事了。
甘野离不开他,咒术把他克的死死的,把本打算在塔里睡觉的他强行拖到聂执身边。
当着侯文他们的面,一路被拖下了水。
话说回来,侯文盯着礁石边拴着的小木船:“你为什么不下船?”
灰袍人换了只手托下巴:“我发过毒誓,这辈子若非必要,绝不踏足任何一片土地。”
侯文沉默了会,幽幽道:“你真应该跟甘野学学。”
灰袍人十分不解的看向他。
侯文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头,示意她看:“这是石头。”
指了指地上的沙滩:“这是沙子。”
又指了指今天早上刚摘的,放在手边的椰子:“这是椰子,你现在渴了,非常渴。”
灰袍人几乎透明的白色瞳仁盯着侯文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哈。
侯文满脸疑惑的挠了挠脸。
“我之前哈哈哈哈还以为你已经几百岁,”她笑的肚子痛,身子佝偻着发抖,眼角沁出泪花,痛苦的用手砸船板:“没想到你居然是真的小毛孩!”
她努力长出两口气,慢慢缓过来,嗓音带笑:“还没成年吧?”
侯文闷闷的不吭声,不大开心的盯着她瞧。
“你看着像是个贵族,没到进学院的年纪,也没到了解这些的能力。”
灰袍人扯开自己的衣袍一角,让他看自己带有灼烧痕迹的小腿,轻描淡写道:“这就是我在三天前踩了一脚岸边的后果。”
这还只是那天她以为暴风雨将至,沾了下地挪船。
她的语气带着老者对晚辈的郑重告诫:“不要随便起誓。”
“更不要试图钻誓言空子。”
“谁要起誓?”
上岸的甘野只模糊听到起誓,随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还挺开心的加入话题。
“誓言这种东西约束力很强的,如果起誓时心不诚,只想着钻空子违誓,又或者是起誓后想靠心里暗示来说服自己不算违誓,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伸手勾住对话题没兴趣,没有停留的聂执,把他勾回来:“就比如,我现在发誓”
两根手指指节抵住开合的牙齿,指尖压住舌根,直接物理意义上让口无遮拦的家伙噤声。
侯文本还觉得危言耸听,这下直接肃然起敬,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傻缺,无知。
就连聂执都不敢冒犯的东西。
他绝对没命试。
“你刚刚是不是想把我舌头拔了?”
甘野的直觉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他觉得聂执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依旧不想让他用这起誓。
“你在怕什么?”
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你?”
聂执的目光非常平静,带着唾液的指尖碰了碰他的侧脸。
“我不保证不碰你。”
拧紧的眉头一松,甘野一脸你到底有什么大病的表情,牙疼的撇撇嘴,不屑道:“又不是不能碰。”
他盘算了下,聂执只说他不是海神,也没说之前那一千多年的信仰不是他的啊。
灰塔建造在岛群中占地面最大的岛礁上,也是这岛上唯一一块平地,信徒落脚的镇子高低错落,以灰塔为中心向上发散建成。
甘野从大石阶以三层为一层往下跳的时候,正巧看到个眼熟的老人在扫塔前落叶,困惑的瞄向左右。
知道祸神回来的海族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迁移入海,岛上能感知到的活物除了未开智的,只剩下跟着他们一起上岛的三个。
老人是唯一的普通人。
扫塔是信徒才会做的事。
甘野上下左右扫过一遍老人全身,纳闷道:“我没看到他身上有我的信仰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