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泽沉着眸不说话。
这个诱惑太大了。
自古兴修水利的重工,可从中牟利之处太多。
因此世家极力支持顾行舟修坝,他也怕银子拨下来非但没做成利民之举,还都喂了世家那群蛀虫。
若是顾行舟顾行舟真与世家不是一伙的,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届时顾行舟就算想贪,他对付顾行舟一个,总比对付一群容易得多。
燕时泽放下奏折:“信你一次。”
反正抄到家之前,他是不会让顾行舟修坝的。
顾行舟将桌子上的文书整理好,捧进怀里,“那少将军早些休息,顾某就不打扰了。”
仿佛他留燕时泽一遭,只是为了把燕时泽拉进他的阵营。
关门声响起,脚步远去。
燕时泽瘫在椅背上,满脑子都是文书和顾行舟的身世。
殿试之时,顾行舟说他是孤儿。身世这块做的滴水不漏,陛下的影卫都没查出不对。
世家的人估计就是信了这个说法,才敢费尽心机去拉拢顾行舟。
他又想起朝堂之上曾经被顾行舟与世家联手对付的经历。天下初定后他一直守在边陲,若非顾行舟出手,根本不会回到京城。
燕时泽提起笔,在纸上落下四个字:八面玲珑。
怪不得毫无背景能在短短六年里爬到三品,顾行舟能在微末之时放下仇恨在世家面前乖顺,又能在魂魄互换后主动放低姿态找他求和,这掐时机的本事,燕时泽自叹弗如。
他搁下笔准备去睡觉,视线突然顿住——桌面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张图纸,乃是一张堤坝建造图。
图上线条歪歪扭扭,但看的出画图之人已极力控制,至少图画的比字迹清晰许多。
图案旁写着一行字: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顾行舟的字迹。
*
夜已经深了,燕时泽索性留在了将军府的客房。
上床睡觉前,他想起幼明对顾行舟的评价。
芝兰玉树,皎皎君子。
幼明年岁不大,眼光却高,能得到她这份评价的,燕时泽之前还没见过。
刚进到顾行舟身体里时,因为心里厌恶,燕时泽一直没好好看过这张脸。
鬼迷心窍般,燕时泽坐到了铜镜前。
镜中的男子清秀俊雅,面上没有表情,无端让人觉得冷,多年诗书、礼节、教养都很好的融进了他眼角眉梢,既有高不可攀的贵气,又勾着人、引着人,生出攀折的心思。
眼角一点殷红……
殷红?
燕时泽抬手触上去,惊觉那竟是痣。
很小的一点,但燕时泽此前从未听过顾行舟眼角竟有一颗红痣。
大抵是平日里碎发挡住了,又或许是顾大人近几年权势日盛,已经很少有人会盯着他的眼看。
燕时泽学着顾行舟平日里的样子冷冷扫一眼,那颗痣生动起来,红痣艳色下,眼中的冷意似乎都淡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燕时泽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真是被幼明给传染了,怎么也变成花痴了?
入睡前,燕时泽依旧倔强的想,还是他的脸更好看,观察顾行舟的脸,完全是因为之前没怎么见过,新奇。
*
次日早朝。
想着今天要搞事,燕时泽兴奋不已,早上都没要人喊,自觉起了床。
燕时泽走前跟顾行舟隔着门打了声招呼,顾行舟没回,他也不太在意,捧着折子美滋滋上了朝。
他上朝时容光焕发,眉目间全是喜色。
群臣纳罕,顾尚书在朝中年纪最小却极其稳重,早就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何时有过这般生动的面部表情?
高坐龙椅的楚恒也纳闷,听母后和皇妹说行舟昨日赢下了燕时泽手下好多银子,就算如此,也不该这么开心吧?
楚恒是帝王,帝王喜怒更不能叫人瞧出来。
他按下心中疑惑,淡淡道:“诸位爱卿有何事要禀?”
燕时泽抱着笏板出列,“陛下,臣有事要禀。”
群臣习以为常。
顾大人估计又要请修珍珠坝了吧。
燕时泽:“臣要参礼部尚书冯宇。”
群臣大骇。
顾尚书上朝以来,所奏之事大多是各地民生,极少参人,一般他开始参谁,那个人不死也要掉层皮。
况且他参的人,还是礼部尚书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