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与鹿饮溪预计的归期晚了好几日,一行人在小年这日才望见了御灵门的山门。
虽然离家没有多久,鹿饮溪却觉得恍如隔世。那熟悉的石阶,斑驳的门柱,甚至连山门前那株歪脖子老松,都透着说不出的亲切。
守门的小弟子远远望见他们,眼睛一亮,忙不迭迎上前:“师兄师姐可算回来了!需要我去通禀师父一声吗?”
“不用麻烦啦,我带着他们直接进去就好,”鹿饮溪侧身让出身后的客人,“师父现在在哪里?”
“还是老地方呗,”小弟子咧嘴一笑,“后山花园里侍弄他那些宝贝花儿呢。”
“又捣鼓那些花草,”熊升树嘴上嫌弃,眼角却泛起了笑意,“也不知道老头子今年又祸害了多少。”
鹿饮溪领着众人穿过熟悉的回廊,先为他们安排了清净雅致的厢房。安顿妥当后,她带着他们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一边讲解各处景致,一边往后山花园行去。
后山花园里,腊梅开得正盛。一位白发如雪的老人正弯腰侍弄着花草。老人虽然看着年岁已高,但腰板挺直,动作利落。他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冬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精神矍铄。
熊升树隔大老远就喊:“师父!别糟蹋你那花儿了,你亲徒弟都回家了!”
牧方海正忙得不亦乐乎,闻言头都不抬:“哟,回来了正好,你快帮我把这几盆花搬到日头好些的地方。”
鹿饮溪双手拢在嘴边:“师父!来客人啦!”
“啊?这都快过年了,居然还能有贵客登门?”牧方海这才扔下手中的花剪,待看清吟瑜和贺振翎的面容时,他的动作明显一顿,“咦?奇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
鹿饮溪激动道:“师父还记得在哪里见过吗?”
“诶哟,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还请见谅哈哈哈哈……”牧方海眯起眼睛细细端详,随即自嘲地拍了拍额头。
吟瑜提示:“四年前?”
听到具体年份,牧方海马上想起来,爽朗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对对对!就是四年前!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春岸心中大喜,没想到事情进展竟会如此顺利。她还以为别扭人和敞亮狐又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牧方海热情地招呼道:“走走走,我们去那边茶室坐着慢慢聊。”
他又唤来一名圆脸弟子:“去准备些点心,再把前日新得的那罐茶也沏上。”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吃什么点心,”熊升树操心道,“我不是不让你吃甜的吗?”
“啊?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清——”牧方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冲圆脸弟子比划着“快去”的手势。
熊升树:“……”
老头子装聋就算了,我还得配合他装瞎。
圆脸弟子局促地站在原地,眼神在板着脸的熊师兄和挤眉弄眼的老顽童般的师父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还是人美心善的鹿师姐救了他:“没事,多准备些也无妨,大不了我们替他分着吃了便是。”
有师姐这句话在,他如蒙大赦般赶紧溜去准备点心了。
在温暖的茶室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鹿饮溪一边为众人斟茶,一边向师父详细介绍着每位客人的情况,以及邀请他们一起过年的缘由。窗外寒风掠过,却将腊梅的冷香与室内氤氲的茶香糅合得恰到好处。
虽然鹿饮溪那么说,但大家都不好意思动牧方海的点心——除了吟瑜,他觉得这老头儿蛮有意思,别人家待客都是端出精致的点心果子,御灵门准备的却都是些街边常见的吃食,甚至还有一小盘糖炒栗子。
吟瑜觉得这一小盘糖炒栗子不比“青萝门特供药用糖炒栗子”差,所以不光把自己那盘全吃没了,还饶有兴致地去牧方海那里探手抓了一把。
贺振翎见状,本想劝一劝他,但转念一想,若是论年纪,这祖宗才是在座诸位中间最大的。所以贺振翎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顺手将这祖宗手边的茶盏又添满些。
“说来惭愧,我从未修习过贵门的结契之术,却在四年前与他结下契约,”贺振翎看了吟瑜一眼,“如今我和他虽然回想起来,契约却失了效力。不知您可有方法重新续上这契约?”
“这个嘛……”牧方海故作深沉地捋着白须,右手却悄悄往点心盘里摸去。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熊升树眼疾手快把盘子拿走,“为何会出现除妖师不会结契法术,但能却与妖怪结契的情况?”
牧方海讪讪地收回手,活像个被抓包的孩子:“很简单啊。”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等接收到大家的视线后才开口:“因为四年前,就是我给他们两个结契的。”
“怪不得……”鹿饮溪恍然大悟。师父有常年独自在外游历的习性,想来就是因此,他在四年前与贺前辈和厉害哥有过一段渊源。
“四年前你想南下,却苦于化形不稳,”牧方海先指向吟瑜,再指向贺振翎,“正当你们没有头绪的时候,我在黄河边遇到了你们。”
他像编故事般绘声绘色地讲述:“我当时就这么一跺脚——‘诶!我有个绝妙的主意!我给你们结个契不就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