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升树在她们的后面殿后。这傻子全然没注意到前边的一切,正专心致志比划着贺振翎教的剑招,在林间扭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弧度。
若说他比划的和贺振翎有多大差别,那大概就像是山鸡学凤凰跳舞,野狗效猛虎啸林。偏生他本人浑然不觉,一招“流云回雪”硬是让他练出了“黑熊撼树”的气势。
“……”鹿饮溪实在是找不到话夸熊升树,只好换了个对象,“阿春,你与我师哥真有默契!我与他也算是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瞧出他在练剑。果真结契后,人与妖之间的默契就是不一样!”
春岸挤出几声笑:“……哈哈哈是么。”
鹿饮溪的声音吸引了走在最前边的吟瑜和贺振翎,吟瑜看了“黑熊撼树”后,毫不留情地评价:“假如我是春岸,看见自己的尾巴被他人挥成这德行样,估计会当场活活再气断一条。”
贺振翎:“放心吧。”
“放心什么?”吟瑜以为正宫娘娘是想说“我绝不可能把你的尾巴挥成那样”或“我定会珍视你的尾巴”之类的争宠话。
没成想,正宫娘娘凤目一斜:“你不是有八条吗,气断一条还有七条。”
吟瑜:“……”
他这一口气差不点没上来。
他当即抽回相握的手,拿出十成十的力道,恶狠狠地朝贺振翎腰间掐去。
贺振翎身形一闪,来到熊升树身边:“你那招‘黑熊撼树’……不是,‘流云回雪’的动作不对。来,剑给我。”
“可不!我也觉得我的动作特难看!”可怜的熊升树尚不知道自己成了好兄弟的挡箭牌。
还行,起码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动作难看……春岸尽量往好了想:有贺振翎指点,烧痕剑兴许还有救。
正想着,她在余光里瞄到吟瑜似乎是……在朝自己招手?
她小跑过去:“大人,怎么了?”
其实吟瑜也没太想好要同她讲什么,只是见贺振翎躲远,便把她招来了:“……那谁方才向我透露,自从今年遇见我之后,他常常会在晚上以做梦的形式,梦到一些零碎的记忆。”
春岸只觉这话乍一听不太对劲,却没听出哪里不对劲:“是梦到他四年前缺的那一段吗?”
吟瑜:“对。”
春岸又问:“他自从遇见您之后才开始做梦?”
吟瑜谨慎回答:“那倒不是。只是遇见我之后,他会梦到缺失的那部分记忆。”
春岸生出一种郎中看病的错觉:“那您呢,可曾想起过什么?”
“在燕山,你和熊升树结契结束,”吟瑜像是一位配合的病患,“我受到钟声的影响,想起我当年结契的场景了。”
“是和贺振翎结契吗?”春岸终于意识到他的话哪里不对劲了——他方才强调了个“今年”。
吟瑜:“对。”
春岸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我就说嘛,你和他早在四年前就认识了。”
吟瑜:“但你知道我俩在四年前是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春岸从他的语气听出,他其实知道答案。
吟瑜单说了二字:“找尾。”
“什么……”春岸睁大了眼。她对“找尾”二字并不陌生,可不陌生的前提得是放在今年,若是放在四年前……
吟瑜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冷静开口:“我有一个猜想。”
“今年发生的一切,从盗尾到找尾,从雪岭到获鹿,从我与贺振翎相识到我与他……”他顿了顿,“不过是四年前的旧事重演。”
“他极有可能在四年前就修炼出第九尾,只是狐尾被程宗主和我师父等人盗走,”贺振翎加入讨论,“随后是一系列旧事重演……但很显然,四年前我和他找尾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我俩还不知被谁用了何种方法篡改了这段记忆,”吟瑜接上,“我回到有苏,重新修炼我以为的‘第九尾’。事实上,若把那条没抢回来的尾巴加上,如今这已是第十条尾巴了。”
虽然此情此景不宜走神,但春岸还是想说:这两位三言两语就把“别扭人和敞亮狐”话本的精彩之处讲完了。
天定相逢、相互试探、剖白心意、双双失忆、宿命重逢……她归纳着话本的桥段,很快捋清当前旧事重演至何处:“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去虹霓宗和云仪宗抓坏人?”
“嗯?”春岸没等到二位主角的回应——敢情他们根本就没听她说的话,正沉浸于复盘他们方才讲的那些猜想合不合理。
春岸:“……”
讨厌他们。
讨厌他们!
还是好姐妹鹿饮溪接了她的话:“虹霓宗和云仪宗不是大门派吗,怎么会有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