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李梧低声道,“或许父皇只是想帮你一把,让你逃过今年的祭祀舞。礼部收到条陈,会组织讨论,随后上折子,这前后恐怕得要大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父皇都在南岭了,完全可以将折子留中。待父皇从南岭回来,说不得已经是三月初了,距离祈春祭可没两天了,即便通过,咱们再准备,可不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李沐瑶撇撇嘴,调侃道:“大哥,你盘算得挺细呀。那你还在父皇跟前儿那般推辞,我看你挺想跳的呀!”
李梧深深地看了李沐瑶一眼,道:“你为何选我?”
李沐瑶见他正色,收起了笑容,看着手中的条陈,轻声问道:“大哥何意?条陈中不是已经写了吗?你为长子,理应由你担纲。”
“这主意你是临时起意吗?”李梧追问道。
“大哥,”李沐瑶叹了口气,“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
李梧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不论能不能成,我都领你的情。早课一事,我的提议依然有效,你考虑好了,派人知会我一声即可。”
“这可难办了,”李沐瑶笑了笑,道,“待得三月,二哥回来了,两个老师,我该怎么选呢?”
李梧直起身子,看向窗外,半晌方道:“自然是选更合适的。”
“也对,”李沐瑶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到时候我去问问父皇,看看他觉得哪个合适吧!”她歪着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梧的神情,“只怕我那个二哥,听说大哥要来教我,八成拍手着巴掌去躲懒,溜得飞快呢!”
“那可由不得他。”李梧扬了扬嘴角,“再说,你三哥的资质也是不差的。”
“三哥?”李沐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教他还差不多。”
“没礼貌。他毕竟是你三哥。”李梧正色道。
“是,是,”李沐瑶将折子合上,整理好,抱在怀中,凑近李梧,小声道,“三哥,三哥,草包三哥!”说罢吐了个舌头,转身就跑。
“无礼!给我回来!”李梧冲着李沐瑶背影喝道。
李沐瑶早提着裙子一溜烟跑远了。
李梧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忽觉得适才紧张沉闷的心情,被李沐瑶这么一闹,竟云开雾散了。
他看着外面沉沉的天空:“又要下雪了。”
……
李沐瑶没有委托李梧递折子,也没有跑去御书房直接交给父皇,而是特地绕到内阁,在一种老臣惊讶的目光中,将条陈递给了这一日当值的段维。
上一世和因同段维一道前往邙城,后又一同扶灵回上京,李沐瑶还是比较了解段维的。此人持身中正,处事却很圆滑。李沐瑶特意让沉璧打听,得知今日是段维当值,便直接送了来。
后宫不得干政。公主之身上折子,虽然说的是与自身相关的祭祀舞一事,且还拉上的大皇子联名,但终归在礼法上处于灰色地带。换做内阁的一些老古董,可能会从中作梗,不将折子递上去,只在不起眼处写个节略了事,问起便说陛下事忙,或是陛下没批,这种情况虽不多见,却是有的。
李沐瑶不想事情在此处有什么波折,稳妥起见,她选择了中正却圆滑的段维:因为正直,因此不会对李沐瑶公主之身带有偏见;因为圆滑,定然明白此事定是天玺帝授意,自然要保证条陈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天玺帝的案头上。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段维是大皇子李梧的母族人。这么大的事情,大哥昨日定然派人知会了母族,说不得今日大哥出谋划策的词句中,便有这位段大人的手笔。
果然不出李沐瑶所料,段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待李沐瑶简要说明来意,他打开奏折大致看了看,验了验结尾处的用印和签名,便点头道:“殿下放心,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今日便抄送礼部一份,着他们研判。今日微臣下值前,定将这折子递上去。”
“有劳段大人了。告辞。”李沐瑶笑着行了一礼,又冲内阁中当值的其他官员点点头,施施然离开了。
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沉璧跟在李沐瑶身边:“殿下,可要传步撵?”
李沐瑶轻轻摇了摇头。外宫宏伟,她多是乘步撵,很少有机会散步。她从侧面看着雄伟的太和殿,沉默不语。
一柄伞伸到她头顶,替她挡住了飞扬的雪花,也遮住了视野中太和殿的一小片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