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罗国如今为我大黎藩属,与大黎交好,近三年来,鲜罗国王也常来我大黎国中做客,以沐嫣姑娘的消息灵通程度,不会不知晓吧?”
沐嫣低头,神情莫名:“是。”
“既然如此,若沐嫣姑娘在大黎谋反,一旦被查出身份,必然牵连到姑娘远在鲜罗的王兄,”姬盈望着沐嫣,慢条斯理地道,“沐嫣姑娘谋反之前,就从没考虑过,自己的行动会对鲜罗有何影响吗?
“这……”沐嫣忽然慌乱道,“我谋反是我自己打算,不关鲜罗任何事!”
“沐嫣姑娘似乎对我大黎律法有所误解,”姬盈直直地盯着她道,“大黎十大罪之首、之二,谋反、谋大逆,预者极刑,九族流放三千里。沐嫣姑娘的王兄本就远在三千里外,无从流放,便只有处以极刑了。”
“与王兄无关!与鲜罗无关!”沐嫣急切地说着,神色带上恳求,“万花楼虽有鲜罗暗线,但那只是我想知道王兄过得好不好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联系他们,也不愿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我相信沐嫣姑娘,”姬盈打断她,扯扯嘴角,“毕竟,鲜罗国王直到今岁,还在祭祀他那死在十五年前的妹妹。”
“陛下,求您对鲜罗高抬贵手,”沐嫣当真乱了阵脚,无法端坐在椅子上,拖着一身铁链叮叮当当地跪在地面,“鲜罗如今尚在休养生息,民众已经经不起新一轮的战火。西燎已灭,鲜罗绝不想成为第二个西燎,王兄也绝无反抗大黎之心,还望陛下体察实情!”
姬盈叹一口气,向聆春道:“扶沐嫣姑娘起来。”
沐嫣被拖拽着,又坐回椅子里。
“还有一事,我亦想不通,”姬盈望了望墙上烛火的微光,轻轻地道,“你若真要谋反,何必如此曲折。”
沐嫣心中揪了一下。
“万花楼平日往来高官众多,如你所言,它是京城中最大的消息暗网,”姬盈缓慢地转过头来,望着沐嫣眨一下眼,“前些日子,京城中流言甚多,即使不在万花楼中,也能听到不少传闻。”
诸如,女帝牝鸡司晨,德不配位,合该下台;
诸如,监国辅政殿下天资聪颖,又身为男子,配登九五。
“这等言论,连京城中的寻常地方都能处处听到,又何况往来皆朝官的万花楼,”姬盈看向沐嫣的眼神似有电光流转,“后来的结果,我不在此多言。那些朝官早就筹备着谋反,万花楼想必也早早听说了吧?”
沐嫣艰难地咽下口水:“是。”
“既然早有人企图谋反,沐嫣姑娘又何必大费周章、亲自动手,难不成万花楼比起那些朝官,更有什么通天之术不成,”姬盈轻轻笑一声,语调陡然转向凌厉,“——就算你想参与,万花楼往来皆重臣朝官,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地去接近谢明渊!”
沐嫣猝然一惊,身上的铁链跟着“咔哒”一响。
她的手心渗出冷汗。
姬盈又笑了下,眼神恍惚。
“……谢明渊,不过一名白衣,既身无官职,也手无寸铁。”
——身无长物,无所建树。虚度二十又五,不得主母看顾。
“你盯上他做什么?”
沐嫣脸色一片空白:“我,我……”
姬盈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不急。”
“万花楼楼主大人尽可以慢慢编,我等你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沐嫣哑然。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姬盈似是不在意地道。
她清晰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
“今日快马来报,鲜罗宫廷惨遭血洗,从鲜罗国王至于他刚出生的王孙,上下合计十七人,无一幸存,尽数惨死于宫中。”
沐嫣忽地目眦欲裂。
“当然,这不是大黎做的,”姬盈站起来,高高地望着沐嫣道,“我已派人调查真凶,不过距离得知凶手是谁,还有一段时日。”
“今日与沐嫣姑娘的谈话便到此为止。时间还很充裕,沐嫣姑娘便好好想想吧。”
姬盈望着无声僵作一团、连流泪都忘记的沐嫣,眼中闪过不忍。
“记得给沐嫣姑娘准备保暖衣物和床褥,食物和药品也要及时。”她向守卫女子道。
“是!”守卫女子应答。
姬盈最后再望一眼沐嫣。
许久,她轻轻地道:“聆春听夏,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