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啊。”来人拱手送上贺礼。
“多谢多谢。”黑袍男子揖手回礼。
杜家大宅前,源源不断的各家贺礼从京城四处汇集到此,寒天雪地里好不热闹。一众街坊邻里聚集在门口,见礼箱流水般的送入杜宅,感慨地望向门内。
“早前还见这间宅院在打扫,说是最快不出五日,杜大人就要入京了。没想到杜大人行程飞速,竟在今日就已经到了。”
“太后娘娘卓有先见之明,昨日便遣人来此清扫。否则今日杜大人入京,就要对着一宅尘土望宅兴叹了。”
“昨日竟是太后娘娘亲遣……”
“杜大人既已回京,杜家此番必然要重归鼎盛了!”
“里面那位就是杜大人?果然好男儿!”
一位身着缠枝金绣胡服的富贵人士正站在门前,身后跟了两个抬着礼物箱的小厮。见人群中央有一黑袍男子正事招待,胡服贵人正了正衣冠上前。
抬眼细看,面前这黑袍男子身材高大、眉目坚毅,面上虽有浅淡疲惫之色,但眉飞入鬓、眸如亮星,端得是一副风骨峭峻的好长相,想是杜家家主,胡服贵人于是躬身道:“敝姓袁,名弘文,京城袁氏本家出身,家中排行第五。听闻杜大人今晨自陵州入京,特代表袁氏登门。小小贺礼,还望杜大人不弃。”
说着,袁弘文令两个小厮将礼物箱卸在杜家宅院内。他刚要向黑袍男子递上名帖,却听那人无奈地回道:“劳烦袁公子,可我并不是杜苑杜大人本人。您送的东西可先放在这里,等他回来,我会同他说的。”
袁弘文听他措辞,皱了眉道:“你是何人?杜大人又在何处?”
黑袍男子——侍从扬一扬下颌道:“靳元丰,家中排行十一,杜苑杜大人旧属,此番随他入京。杜大人一入京就不见人影,我不过是替他来照顾一下宅院,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袁公子今日不妨先回去?”
袁弘文一愣。
无言的空档,他身后传来众多失望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不是杜苑大人。”
“就说长得不像!六七年前我见过杜大人本人,怎么也不可能变化这么大!”
“白来一趟,白来一趟……”
见这人一副“请自便”的架势,袁弘文勉强扯了扯嘴角:“这位小兄弟,杜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侍从一笑,没有计较他的称呼:“我也不知。”
人群热议起来。
没人知道,热议中的主人公此刻已在耀宸宫宫门前。
宫门侍卫颇为震撼地阅读调令内容:“陵州刺史杜苑,入为……正、正议大夫?”
这位杜大人,如何能在这样的调令内容下笑得出来?
已经不算明升暗降——这是妥妥的被冷藏了吧?!
等等——宫门侍卫仔细查看调令日期,神情恍惚。
这位是从陵州飞过来的吗?!
杜苑见侍卫呆立不动,倾然一笑。他柔声催促道:“劳烦这位大哥,尽快放杜某入宫。”
…
耀宸宫内。
“仔细脚下。”谢明渊微侧头道。
姬盈提了提袍子,闻言笑道:“这可是御花园,我走的回数怎么也比你多吧,谢公子?”
谢明渊不为所动:“陛下不是失忆了?”
姬盈:“……嗯,你对。”
雪后的御花园银装素裹,正是宫内赏雪景的最佳去处。姬盈同谢明渊并排在径路上走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谢公子不必天天入宫,便是为官也有休沐日。自从接了教导的任务后,谢公子日日都来宫中报到,实在过于敬业。”
见前方有一凉亭,姬盈走进去坐下来。
谢明渊跟上她,却没有坐:“教导陛下是臣目前最重要,也是朝廷最重要的事。”
姬盈撇过眼睛。
片刻,她道:“谢公子有想做的事吗?”
“陛下指什么?”
姬盈望向亭外雪景。亭外,结冰覆雪的太央湖湖面茫茫一片,偶有麻雀跳来跳去地嬉戏觅食。雀鸟们觅食不得,一会儿便扑棱棱地扇翅飞走。
姬盈望了一会鸟嬉,突然出声道:“谢公子可愿为我困住那些麻雀?”
谢明渊略有不解,还是说道:“可以。只是麻雀不可久养,若是强行抓来,不久便会气绝身亡。”
“我若非要久养呢?”
谢明渊沉思片刻,道:“臣听说民间艺人常用皮毛剥制之法,可将死物制成标本。”
姬盈转头看他:“那不就不能动了?也不能叫了?”
“若想要标本动起来,也可以在其上系丝线。槭州有皮影之术,可使死物活动,栩栩如生。至于叫声,则有善口技者,可模仿百鸟鸣叫。”
姬盈转回头,轻声道:“那岂不是个暴君。”
“……陛下说什么?”谢明渊道。
“没什么,只不过不想要这些麻雀了,”姬盈趴在木梁上,衣袖粘雪也不顾,“有这么大一片雪景,单去为难麻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除了麻雀,还有喜鹊,杜鹃,鹧鸪,鹰隼、鸿鹄……”
姬盈报花名般地小声说了一串。
天下怎么竟有这么多的鸟儿?
“陛下喜欢鸟?”谢明渊望向那几只黑点般的麻雀。
——明明其貌不扬。
姬盈眼神偏了偏:“不喜欢笼子里的。”
“那么,陛下就有好生之德了。”
姬盈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