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书房里冷了场。

“如果是抱着原来天真的想法回到沃特，那么我希望你回去。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离开的，现在回来又是想证明什么？你的选择没有错吗？”

时月在这句话之后愤怒地说：“爱德华你有毛病吧？我的领养手续是不是你在搞鬼？”

对面的男人神情很是不耐烦：“林容是个愚蠢的人，你和他待久了更愚蠢了。”

时月：“是因为没人愿意参演你们虚假的面具大戏。”

伊利斯对时加也说沃特的人喜欢直来直往，这话半真半假，只适用于不需要弯弯绕绕的兰多军校和军团里，对时月也适用。但沃特的圈子很大，又很小，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保持礼貌的样子。

想要留在这里只能把自己同化。时月不想和他们一样虚与委蛇，偏偏身体素质又跟不上alpha，没办法在兰多待着，把自己活成了个四不像。

爱德华本以为时月改了名、躲了一阵子就会有所改变。现在看来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爱德华捏紧了眉心，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在这个房间里，你的火气可以全部撒在我身上。可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想领养那个小孩我不反对，你应该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哪个手续的问题。我又不是什么都干。”

“我是想要你的支持……”时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点太卑微，仗着对方是哥哥，不会对她怎么样，下一句就转变了语气，听着十分蛮横：“你是我哥哥，不就该做这些吗？”

————

花园里的虫鸣一下子全停了声音。远处的雷声还在滚动，近在咫尺的位置却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赛琳娜，我会选择你。”

赛琳娜在这一句话之后僵住了。心跳声在放大，玫瑰的香味缠绕在身旁。

时加也从来都喜欢逃避别人的目光，偏偏面对赛琳娜的时候没有躲闪，仿佛要把自己的全部掏出来放在她面前。

赛琳娜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愣怔的脸，一瞬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赛琳娜的身体还在这里，思绪飞到了光年之外——她不合时宜地想：“加也的睫毛好长。”

她的眼睛好漂亮。

怎么会有人用一句话就能捕获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赛琳娜倏地一震，感觉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又怕被时加也窥视到自己的心里，话都有些慌乱：“我我……”

想要被爱，想要被选择是人之常情。这东西自己心里暗自期待是一回事，真的被承诺又成了另一回事情。

“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而我会做你身后永远支持你、选择你的人。这样你是不是又有了往前走的勇气了？”时加也笑嘻嘻地说。

赛琳娜想起还没到兰多的时加也，胆子小的不得了，话也说不清楚，畏畏缩缩地躲在别人的身后，不由地开口问出了声：“怎么现在反倒鼓励起我来了？”

时加也不假思索地说：“也许是因为大家施了勇气的魔法，我把魔法分一点给你，不用谢呀。”

这番真挚的话听起来像是表白，赛琳娜自认为自己是自控很强的人，然而三番五次被时加也说得不知所措，差点失了控制力，手忙脚乱地收敛住涌出的信息素。

害怕被抛弃的人只会一遍遍回味自己的缺点，一遍遍得出必然的结论。

可是明明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会被其他人坚定地选择。这条推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充要条件。

是因为已经被爱着了，所以才不需要对方挖空心思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赛琳娜一直以为这些是空话，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无论怎么样都会选择她，她突然觉得这些都是真理了。

完蛋。时加也好像真的有什么魔法。

赛琳娜慌乱地将自己乱飞到不知几个星系外的思绪拉回来，发觉这么一闹，自己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淡去，赛琳娜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雪杉味。

这味道有点像德雷克。

结果她抬头看见自家表哥在后面站着，不知道装聋作哑地站了多久。

赛琳娜的情绪顿时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这下是真的完了，又被表哥看到自己哭了。上一次因为哭被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过这一次德雷克兴许是看在时加也在的份上，没有说什么话。

赛琳娜躲开视线，飞速地抬手。本来也没哭出几滴眼泪，在时加也一番安慰下早就随着温度蒸腾了。她现在不过是借着动作，用衣袖擦干了眼角残存的一滴泪水，顺带整理一下心情。

“表哥。”

德雷克应了一声，坐在了时加也旁边。两个人中间隔着时加也，全都一言不发。

时加也在看到德雷克之后就自动闭麦了，什么所谓“勇敢的魔法”在这一刻全都消失——都是骗人的。魔法要是真的每一次都有用就不叫奇迹魔法了。

来到沃特这么久，时加也第一次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慌张。她非常迟缓地感受到了热血冲上头又下去之后的尴尬，在沉默中慢慢缩了起来。

德雷克会不会觉得她刚刚的话很天真、很犯傻啊？

“赛琳娜。”德雷克出声叫了赛琳娜的名字。

“我不会放弃的。”赛琳娜在德雷克继续说话前打断他。“你们都不用安慰我了。我会做到最强，做到比任何人都强。不是为了表哥，是为了我自己！”

分明德雷克还什么也没说，赛琳娜的语速却越来越快，不像是在向他人证明什么，反而更像是掩盖自己的内心，用来说服自己。

时加也悄悄地看她。赛琳娜轻咳了一声，低下头。

“我会在之后证明自己。”赛琳娜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但这一次却更加坚定。

“表哥，我一直在想，我如果小时候勇敢一点，你是不是现在就不用这样痛苦了。可是没有如果。”

赛琳娜比别人更早度过了相信“如果”的年纪，清楚地知道这些只能用来安慰自己，却说服不了自己。

但她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她要亲手打破这个既定的、窒息的未来。

“……我就是感觉大家都不相信我。”不相信她能做到，所以一遍遍在她耳边念叨她必须要行。

德雷克接上了她的话：“我相信你。一直都是。”

赛琳娜愣了一下，才压住的感动又重新冒出了新芽：“表哥……”

旁边突然传来很大的吸鼻子的声音：“呜——”

时加也哭的不成样子：“表哥你人真好……呜呜呜……”

赛琳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

什么表哥？

赛琳娜的情绪来了个急刹车，她看到德雷克移开了看向她的目光，胆战心惊地想：“德雷克最讨厌别人哭了，他不会要骂加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