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雨来得毫无预兆,起床的时候天还是蓝的,吃完早餐出来就见下起了密密的小雨来。郁菲看到王兆儿的时候,他的头发、睫毛上已经是挂着密密一层雨珠了。她赶紧叫人过来屋檐下,但是小孩儿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啧,那小孩儿怎么回事呀,怎么站在那儿喊不动呢!”向乐之微微皱起了霉,那王兆儿他们也是见过好几面的,不爱说话,但很喜欢郁菲,总是给她送些东西。这会儿郁菲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见动,就那么怔怔地淋在雨里。
“去看看吧。”郁菲进门拿了把伞,向乐之跟她一块儿朝王兆儿走去。
他们将伞送至王兆儿头顶时,他已经完全湿透了:“衣服都湿了,我们送你回去,赶紧把衣服换了,下雨了还是会有点点冷的,会感冒。”郁菲开口劝他,他却只是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菲,站在原地不动。
向乐之与她对视一眼,觉得不能由着这孩子犟,郁菲接过伞,向乐之蹲下身将那浑身湿透的小孩儿一把抱了起来。之前除了郁菲他似乎并没有对他们中的其他人表现出热情和好感,这会儿向乐之抱着他,他像是确认什么一样,然后居然回手搂住了向乐之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肩上,眼睛没有聚焦地望向雨中。郁菲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等向乐之将人放下,她便蹲下身问道:“兆儿,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即使性格再内敛也抵不住遇到自己承受能力以外的事。他看着郁菲的眼睛,慢慢地嘴角下来,眉心皱起,眼泪吧嗒掉了下来:“……奶……奶死了!”
听了这话刚刚还在研究笔记本的几人也全都围了上来。这个小孩儿他们都是有印象的,向乐之和郁菲还去过他家,家里就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而他似乎性格上与他的父亲非常相似,话少,总是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打量人,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讨喜。如今遇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大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来找郁菲。意识到这一点郁菲脑袋一时间只剩嗡鸣,她让向乐之将孩子抱进里屋找村长。
屋里村长正和张老师天南地北的聊天,见一群人抱着王兆儿进来,面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王兆儿这是怎么了?”
“兆儿奶奶没了。”郁菲声音不大,张老师听了忙起身,一脸同情地看向王兆儿。
村长则显得要镇定地多,他慢悠悠地撑着膝盖起身:“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更何况她身体也不怎么好。”说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你们留下来先安抚下这孩子,我去看看。”
几人自然听村长的,带着王兆儿留在了村长家里,张老师也跟着村长过去了。
……
王先勇呆呆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面若枯槁的人,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起她本来的样子了。外面下着密密的雨,雨水混着泥土的味道从敞开的大门飘进来将屋里常年封闭的浊气冲散了些。他有些没力气的靠在床沿上,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后无力地落回自己大腿上。
村长和张老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番景象,王先勇并没有看来人是谁,就那么倚在床沿上呆呆地不动。村长走上前去,看到床上的人他别过眼去,伸手推了推王先勇的肩膀:“准备后事吧,如今天气热,不必在家久放。”说完他将张老师领出了屋:“屋里人常年卧病在床,不好看,味儿也难闻,张老师回去吧,我去找些人来帮忙。”
张老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村长提前打断:“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好。”张老师便也没再坚持。
王先勇在张老师走后不久就从房里出来了,面上看不出任何悲伤难过,他递给村长一只卷号的草烟,自顾自地点燃狠狠洗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村长看了他一眼,拿过他手上的火柴将自己手里那支烟含进嘴里点燃:“晚些雨还会再大,叫几个人把人埋去后山吧,别立碑,坟堆也不必明显。”
王先勇微仰着头,隔着还未散尽的烟雾看向雨幕乌云满布的天空“嗯”了一声:“那几个外地人?”
“没事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尽快将他们送走就行,平时配合点。”村长将没吸几口的烟在门板上按灭:“他们人多,看好兆儿,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