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呆愣的陈林涟转了转眼珠，磕磕绊绊：“李……斯……尧”

李斯尧的眼睛又开始流泪，握住明显不对劲的陈林涟的手：“太好了，你还活着。”

活着就好，就是最大的喜事。

陈林涟对这句话没有反应，只是机械的叫着李斯尧的名字，听不出情绪。

“李……斯……尧”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声调，像是刚刚才学会说话的小朋友。

李斯尧的泪水越流越多，死死的拉着陈林涟的手，心好像破了个大洞，不断的有人往里面灌着风。

裴荔悄悄退在一边，没有打扰。站在宿管阿姨不远不近处。她惊奇的发现宿管阿姨扁平的脸上有了起伏。

“我在这里。”李斯尧嘴唇颤抖，眼睛一直描摹着面前人的脸，愧怍就要把她淹没了。

陈林涟的手指僵直的动了动，轻轻的握反住李斯尧：“来……陪……我……”

重复：“来……陪……我……”

继续艰难的吐字：“好……朋……友……”

李斯尧睁着眼睛，泪珠滚滚的掉落下来，顺着脸，冲往地下。她抽出了被握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陈林涟呆滞的站在那里，手保持握着东西的姿势直勾勾的盯着曾经的朋友。

李斯尧红肿的眼睛中满是厌恶，嫌恶的吐出：“你已经不是人了。”

“你已经不是我的好朋友了，你是一个魔鬼，一个有着陈林涟皮囊的魔鬼。”

李斯尧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用不能再大的声音：“你为了我付出了一条命，这抵消了之前你被欺负的时候我站出来保护你，我们两清了。”

用大声来掩盖心虚，但是神情又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陈林涟缓缓的走近李斯尧：“不是……好朋友……了……”

李斯尧咬牙，神情慌张，接连退了几步：“你离我远点。”

陈林涟没有再前进，明明是空洞无神的眼睛，裴荔却觉得她在哭：“不是……好朋友……”

慢慢的陈林涟的脸模糊起来，眼睛，鼻子，嘴巴都一个一个的消失了。她变成了一个没有面容的人，以后没有人再知道她是谁。

裴荔被这样的变故惊到了，喃喃：“陈林涟……”

此时宿管阿姨的面容清晰了，一双死鱼眼，一张尖瘦无比的蜡黄脸，嘴巴不正常的裂开，声音有些激动：“终于解脱了。”

她扬着笑离开了一楼大厅，僵硬的像一个僵尸向楼上走去，坚定不移。

李斯尧看着没有脸的陈林涟，跌到在地上，又哭又笑，不知道真实的情绪到底是怎样的。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以惨烈的结果收场，本以为会痛快死掉的人，居然异化成了副本中的一份子，这是惩罚她失去思想，惩罚她一直没有自己的身份，惩罚她不能离开副本的方寸之地。

裴荔叹了一口气，最终也选择离开一楼大厅，经过瘫软的李斯尧也没有再多管闲事，裴荔无法干涉他人的选择，她也理解自己生命至上的理念，要是她面对这种情况，可能会和李斯尧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但是她就是心里堵了慌，不想在待在是非之地，想赶紧逃离。

这次打开门，宿舍少了一个会温温柔柔叫她名字的女高中生，多了一个伪人。

现在整个444只剩下她和李斯尧两个玩家，裴荔快速洗漱，躺在了床上，明明累极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宿舍里面安静得只能听得到风过的声音，之前陈林涟的床已经被前宿管阿姨占据。

裴荔想着前宿管阿姨最后一句“终于解脱了。”从宿管阿姨降级到没有自己思想的学生怎么能是解脱呢？

前宿管阿姨是不是也是之前闯入的玩家变的，她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但是她只能遵守星华中学副本的规则。

残缺不堪的身体禁锢自由的灵魂，外来者最终成为了刽子手的一员，屠杀曾经的同胞，然后渐渐麻木。

裴荔寒意涌上心头，前宿管阿姨的索要积分就是为了成为学生，她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能要自己失去思想，变成副本中的傀儡，以寻求解脱。

李斯尧在不久后也回到了宿舍，她对着曾经陈林涟的床铺发呆，这次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水，面无表情，旁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半晌，她又笑了。

李斯尧失去了她的朋友，明明曾经那么亲密，但经过这个晚上，两人彻彻底底的站在了对立面，一个是玩家，另一个是副本中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