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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狗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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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红柿看到辣椒紧闭的眼,“这是做噩梦了吗?”

花椰菜对西红柿说:“你先帮我按住她手,我去拿镇定药。”

花椰菜将手电筒拿走了,这里又陷入了短暂的黑暗,蒜薹和西红柿能明显感觉到辣椒的强烈不安,她的双腿僵直地“扑腾”一下,像是从高空掉落,却妄想用双脚立在地上。

蒜薹轻声叫了辣椒几声,辣椒毫无反应,依然被囚禁在梦中。

这一定是个噩梦。

噩梦划分两个国度,一边不安的沉浸,一边惶恐的呼喊。

好在花椰菜很快就回来了,她拿来吸入式的镇定剂放在辣椒的口鼻部位,药物吸入鼻腔,不一会儿辣椒就安静了下来。

花椰菜掀开她的衣服露出肚子和手臂,暖黄的灯光下,她身上血淋淋的抓痕有些可怖,已经结好的痂被掀起,只留一丁点连接着皮,还有些已经完全脱落,暴露出没长好的嫩红的肉,完好的皮肤则是留下又长又深的痕迹。

离她最近的西红柿几人看到这种情形顿感惊讶与心疼,她们心疼于辣椒对自己的毫不留情,这些又深又重的痕迹看着就很痛很痛,像是跟自己过不去。

又惊讶于她白天的乐观和夜晚的惊惶,她们还以为辣椒的病症很轻,或者根本就没病。

她们太过善良美好,才会在看到她人的伤痕和痛楚时感到心痛、不忍、无奈、气愤。

她们分工协作,两人留下照看,一人去打水,一人去烧火,一人去拿药膏和棉签,接着便是擦手抹药一阵忙活。

药物的剂量很小,辣椒醒来时,天色将明未明,房间内也很安静,看来大家还在睡觉。

辣椒朝左边翻了个身,侧躺着的油菜对她眨了眨眼,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辣椒脑袋有点懵,她朝右边翻了个身,打算给大脑开机缓冲一下,就看到蒜薹转头对她笑了下。

如果侧躺算条直线,那么辣椒接下来几秒就看到了“角”的起立。

“醒了?”花椰菜手肘支撑着身体,支棱起脑袋说。

“早上好。”西红柿支起上半身笑着说。

“新的一天。”南瓜女士坐起来说。

辣椒坐起来看了看两边,“你们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你猜。”

辣椒猜不到,但身体感觉得到,后知后觉旧处的伤痕一阵火辣辣的疼,虽然抹过药,但并非一点痛没有。

辣椒耷拉下脑袋,“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得到的却是大家的已读乱回,“不客气”“天气真好”“饿了”。

辣椒笑了,她明白大家并没有怪她。

兴许是氛围使然,和朋友们躺在一起精神放空的感觉太惬意,大家都老老实实躺在舒适的被窝里,辣椒忽然说起她以前的事。

十岁那年,她捡到一只小狗,小狗瘦弱不堪,满身泥泞,看不出原来的毛色。

她给它洗澡,褪去黄泥后才发现这是一只全身白色的小狗,她给它取名辣椒籽。

十岁的她正是调皮的年纪,她练的一手捕鸟的技术,时常抓来给小狗做餐。

小狗越来越健康,吃的越来越多,小不点儿比成年人手掌大些,浑身肉肉的,像一只白色的棉花糖,经常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有时她逗它,用脚轻轻将它推到一边,小狗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这时的它就像一颗颤巍巍的q弹椰子味果冻,让人忍不住想抱着它亲了又亲。

辣椒佯装要咬它,双唇轻抿住它的耳朵尖,小狗就嗷呜嗷呜叫,好像真被咬了一口似的,辣椒笑的前仰后合,把它抱在怀里一顿揉搓。

有时她也会假装推开它,可无论如何辣椒籽都会奔向它,因为四条小腿太短,跑过来时偶尔还会摔跤,但是小狗乌黑的眼睛里只有它的主人。

十岁到十八岁,八年的时间,小狗变成大狗,可在她眼中,小狗即便是老了也是她养的小狗,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家里的一份子。

小狗陪着她长大,给她带来无尽的快乐,点点滴滴汇入时间的长河,凝成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在她的记忆中闪烁。

直到三个月前,她突发奇想想要玩一场探险游戏,小狗自然是和她一起的,她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座废旧的老屋。

没了房顶的老屋,地上早已长满齐膝的杂草,斜塌下来的房梁腐朽发黑,上面盘绕着疯长的藤蔓植物。

辣椒爬上断裂的墙壁,手拿一根笔直的木棍直指天空,正要说些热血的词,断壁轰然倒塌,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的心脏猛然提起。

可当她落地时,看到砖石缝隙中蜿蜒而出的血红,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攥紧。她疯了一般去扔、去挖那些堆成尖的砖石碎屑。

小狗雪白的毛发染成红色,她哭喊着小狗的名字,小狗虚弱的嗷呜一声便没了生息。

八年是小狗生命的一半,她渴求她的狗狗长寿,如若如她所愿,生命也已过去三分之一。小狗陪她,是她生命的一段时间,却是小狗的一生。她从未想过今天这种情况,寿终正寝永远好得过在她怀里奄奄一息。

她被攥紧的心已然成了碎片。

刺目的红色灼伤她的眼睛,后来她才明白,红色不止是胜利,也是罪恶。

她不会原谅自己,过错全在她,悔恨全在她,悲伤难过全由她。

她每天以泪洗面不进食,睡觉时也会无意识的流泪。

又过了几天,她不再整日哭泣,却开始疯狂进食阳光,巨量的阳光将她的皮肤由内而外的腐蚀,她的皮肤开始发痒溃烂,指甲划过便是长长的血痕。

家人送她到诊所看病,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确实有所好转,她不必再为睡梦中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继而哭泣。

可白天她是清醒的,自责占据她的身体,任谁来劝慰都无济于事。她开始认同:有些事情的确只能交给时间。

她是想依靠时间释怀过错吗?不,她可能会接受这个结果,却不可能原谅自己。

古人常说天狗吃月亮,其实是月食,可在那一天,她的小狗确是吃掉了太阳,那一刻遮天蔽日,周围的一切都黑了。

自此以后,每当她想起她养的小狗,时间就会在她闪着星星的记忆长河上立下一块碑,星光闪烁,碑石连绵。快乐和痛苦交织,怀念和悔恨掺杂,她会哭着笑,又或是笑着哭。

她捡到小狗的那天,小狗送她快乐和陪伴,如今小狗也还在庇护她,带给她幸运,让她认识新的人,见识新的事物。

辣椒一字一句说完,泪水没入枕头里,她出声拦住身边蠢蠢欲动的人,“不要安慰我,我哭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小溪边的一只猫咪跳上窗台,阳光投射下它长长的影子,恰好停在辣椒的胸口,它的耳朵尖倏然抖动一下,影子也跟着跳跃一下,辣椒忽地爆哭。

窗外响起人的脚步声,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驴子的叫声,辣椒知道,是菜医生说的新朋友来了。她的眼泪不会持续太久,将悲伤打包也是一种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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