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禅被震得心口发麻,立马收回手,诧异地看向来人:“伽音神君,你……”
周身的气流瞬间消失,周子鹤猛地失重落地,待视线恢复清晰,只看见一片垂落在地、皎如月华的飘然衣袂,带着清冷无尘的光晕,无端生出一股不可亵渎的凛然来。
“这个孩子,我收了。”
一道淡然的声音传来,仿佛古寺僧人的低颂。
周子鹤缓缓抬头,怔在原地。
山外已是黄昏,晕染开的金光倾洒进殿内,整个宫殿宛若佛光笼罩。
眼前的人一头乌发用玉冠束起,颈戴璎珞,胸前垂落两缕长发,臂上的帔帛如远山上的游云飘摇不定。
雪肤云鬓,凤眸修长,眉间一点似血朱砂,神清骨寒如昆仑雪色,此时正垂眸俯视着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一眼望进去好像看见了日升日落、潮涨潮息,看见了万物归寂、大雪封山,带着抚慰人心的亘古平静。
她那时以为这双眼眸不会有哪怕一瞬的波动。
后来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里面掀起的万丈波澜。
道观里的记忆汹涌而来,那座岿然不动的神像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起来,一模一样得让周子鹤以为自己魔怔了。
“神君,”梦禅一边默默运气平复气息,一边叹道:“我佛慈悲为怀,贫僧并非有意要与这孩子为难,只不过她命犯孤星,此时不除,将来必定祸患无穷。”
伽音直视着她怔住的双目,缓缓开口道:“既定的命格之中,也尚存一丝逆改的可能。”
周子鹤心房处传来了持续的跳动,一下一下捶打着她冰冷的皮肉。
她捂上心口,低低笑了起来。
听到了。
神仙听到了我的呼唤与乞求。
要救我于无尽的深渊之中。
仍旧是一神一人,一站一跪,金光满殿。
“你可愿拜我为师?”伽音低眸看着她。
“我有师父。”周子鹤道。
屈阳华此时真是想将周子鹤横过来倒一倒,看能不能倒出她脑子里的水来。
“你只说愿不愿便是。”伽音面无动容,平静道。
不周山上的拜师仪式颇为繁复,起誓、焚香、奉茶之后便是听师父训话,最后才是绶宫纹并绣于外衣心下三寸处示人,唯独没有叩拜这一礼节,传闻是开山之人留下的规矩。
寂静无声的大殿上,半晌没有传来回答。
屈阳华和陆绸正点上了香准备奉茶,却听见一旁突然咚的一声。
两人侧目一看,才发现周子鹤忽然弯下腰,俯首叩拜起来,次次都磕的咚咚作响。
一下、两下、三下。
金蟾道人说过,要拜师,先磕头。
她磕了头,神君也不能反悔了。
周子鹤双手撑在地面,额头停在面前垂落的一片衣袂上方,只剩一线隔阂。她克制着震耳欲聋、几乎要吞没她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