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布满了铁制管道的墙角,轻轻压下角落小门的把手,生锈的把手在扭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刺破安静的空气。
田沼要鼓起勇气迅速推开门,闪身出去把门关上。
这里的时间变化得很快,这会天已经黑了。
楼梯挂在崖壁一侧,向上的楼梯直通之前他逃离的建筑,向下则通往黑暗莫测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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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遇见了我?”结夏说,眼睛打量着惊魂未定的田沼要。
看起来是真吓着了,田沼一贯淡定,此刻结夏却勉强从对方毛茸茸的脸上看出了后怕。
田沼要点了点头:“我想看看下面有没有列车能离开,在上边的时候我看到了轨道。”
“离开是能离开,但说不准这里的边界有多远。”结夏回道,突然笑眯眯地问,“田沼,你怎么知道我没变成奇怪的东西?在这个充满不合理的世界,还保持着本来形态的我才是最奇怪的吧。”
田沼要呼了口气,苦笑道:“那我也只能认了,没有别的地方能去。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梦,也许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那倒也是”,结夏拎起嘴角,“你胆子还挺大的嘛。”
“被吓多了就大了。”田沼要没什么表情,直言不讳。
要不是结夏在他身上闻到过妖力,知道这家伙虽然不能直接看到,但平时能感知到妖怪的存在,还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还有,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曾经见过一样。”田沼毛脸上现出肃然的神色。
结夏纳罕:“你能在哪里见到,难不成在电视上?”
田沼要没说话,不过看脸色,他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没说出来。
真拿你们这些认真孩子没办法……
眼下能怎么办?她也不能化出鸟形带着田沼飞走,方圆几千米大概就这一个建筑物,马脸妖怪把她送到这,也许这里会是突破口。
结夏没了方向,和田沼面面相觑了一会。
“要不……”她刚吐出两个字,就见近旁的水面闪过巨大的阴影。
多熟悉的感觉啊,感觉像是被追在屁股后头咬过一样。
水面隆起一个布丁似的大包,漆黑的水面下有更深的影子钻进钻出。
来不及多想,结夏对还愣着的田沼说:“快跑,是追着我来的!往上走,既然他们没伤害你,说明暂时没事,你待在那装成和他们一样……”
田沼要断然拒绝:“我不能丢下你在这,一起走,快!”
“跑——”
结夏来不及多说,当即生出双翼,向崖壁一侧飞去,引走了雾犬,田沼大概就安全了。
在她身后,数量庞大的雾犬如海啸般升起,它们长出羽翼,密密匝匝地一个挨着一个追着结夏而去。
虽然是自己主动引开的,但看到所有雾犬目不斜视地追来,还是很心塞的。
杀掉这些东西对于结夏来说,倒是不难,只是会耗费许多体力,在命令这些东西追杀她的人还没露面,危险地窥伺着一切。
不能出手,能不能甩开它们?
结夏心头有了主意,回头望着黑漆漆的一大团追兵,再向立在山头的红漆建筑梭巡了一圈,找到了突破口。
在绕着山崖兜了三圈后,结夏如同跳水运动员羽翅一敛猛扎下去,向着那个红色建筑坠落,一到近处,傲然耸立的巨型建筑显得更加难以撼动。
结夏以流星坠落之势朝它逼近,越来越近,就在即将砸进去的一刻,倏地转了方向,羽尖在漆面擦出一道白痕。
她坠落时重的很,拐弯时却轻的如同一片吹飞的羽毛。
追兵收势不及,像正中靶心的箭一样砸在上面,哀嚎声渐渐远去。
满分!在这场即兴飞行比赛中,还是她更胜一筹。
结夏展翼飞远,吹了个小小的口哨。
没有了追兵的干扰,结夏将整个地方尽收眼底,一个巨型建筑用一条能有两条马路宽的红色拱桥,和周边散落的低矮的房屋连接起来,此时灯笼都熄了,散发着一股荒凉感。
这栋建筑倒是不伦不类,底下几层像是他们住的狸谷庄,是日式风格,最顶层却是个巨大的西式钟塔,华美得像幅拼贴画。她不敢从正门贸然闯入,却看见了田沼描述的崖边阁楼,发现那是这建筑的地下两层,阁楼部分如同凸出的积木露在外面。
去那里看看田沼回没回去。
结夏轻轻拍打双翅,停在了外面的露台上,里面的人睡得正香,田沼不在里头。她转身跨上栏杆,不安分地抖动翅膀,刚想去别处找找。
无声无息地,一只小手抓住她的一根羽毛,结夏目光顺着往下,触及他脸的瞬间险些大叫出声,还好记得压低音量:
“你!夏、夏……”
怪事发生了,她居然叫不出夏目的名字。
“你认得我吗?”看起来最多十岁的夏目脸上带着婴儿肥,乖巧地问。
结夏讶然:“你不认得我?不对……你怎么这么小?还有还有,你怎么没变成毛脸怪?”
夏目费解地说:“问这么多问题,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个呀?”
“你还记不记得我?”最重要的问题。
“不认识,但我感觉你很亲切,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他不记得她了,是否代表着夏目根本没事,还在那间旅馆睡得好好的。
结夏眼睑下沉,盯着那张小脸,直到对方像只车灯前呆住的鹿般惊惶。
突然歪歪头,现出一副可怜相,但看起来更像是吃到了酸糖,皱在一起:
“我的翅膀受伤了,好痛啊……”
夏目被这敷衍式演技折服了,关心地凑过来:“我要怎么帮你?”
“要不你帮我吹吹?”结夏乐此不疲地说。
小孩子就是好骗啊。
夏目圆润的脸颊傻兮兮鼓起,在她毫发无损的羽毛上呼呼吹气,像只努力运作的鼓风机。
一片绿叶在他的动作下,从怀中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