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珲的妈妈,夏目贵志在心里说,他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他记忆里那副本该装着一家三口的旧黄相片里更角色鲜明的是父亲,在庭院里和夏目一起坐着看花的细瘦臂膀,并不宽厚,但令人安心。
家人的定义对他而言是模糊不明的,以前是父亲,后来是藤原夫妇,再后来又多了无法舍弃的珲...或许还有的场静司。即使中间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发展,但要夏目贵志说后悔,他也并没有一定要否定谁,从这张人越来越多的合相中擦去谁的意图。
如果如同斑所说,他认为这样出生的孩子是应该被舍弃的。那他否定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也否定了珲?
这样的联想让夏目喉头肿胀,紧紧握住珲的手,怕这个孩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我...没有想过组建一个家庭。”夏目说,“很久以前我就明白我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
他没有想过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这样工整的未来。这对他而言太遥远了,或者说这样的妄想并不能让他感到安慰,只有恐惧,他害怕自己的特殊让家人露出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的神色。
在和的场静司相处的三年里,夏目莫名冒出这样也不错的念头。
“我不能说我后悔。”夏目贵志诚实的说。
斑沉默了一会儿,它慢慢缩成一团,闭上一只眼睛。“这不一样。夏目。”
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斑有自信他能陪伴夏目一生,但人的孤独并不能这样就被简单消解了。斑想到夏目玲子,承认人这种生物是需要回到他们自己的族群,这一块空白的地方不是妖怪可以填补的。
藤原滋和塔子都会先夏目离开。夏目贵志在人类社会又要靠谁去支撑呢?
家庭。
斑心说,难道这不是他最后放弃挣扎,允许的场静司进行仪式的一部分原因吗?
将这副凌乱不堪的局面尽怪在的场静司身上固然是轻松的,但硬要说全是的场静司的错,又太单薄和虚伪。
妖怪们深知孤独的可怕,想给夏目一个最合适的陪伴的人,一个后代。却没有想到珲的出现带走了夏目的妖力,也带来了不幸,要带着这样一个孩子在人间生活是非常困难的。
现如今意外的这个孩子却让斑揣揣不安。怕自己的错误再次重演,如果这个孩子诞生之后又要夺走什么呢?又会带来什么呢?
“的场静司已经清楚明白,”斑说,“夏目,你不适合生活在他的世界里。放下他们,回到你本来的生活里。”
“我的生活又是什么呢?”夏目说,“我本来的生活就是和妖怪并行。猫咪老师,我从来没有偏离过我的生活。”
他平静的说,“你和名取先生擅作主张为我的未来决定,与的场静司约定,或者又因为我失去妖力而要‘保护’我。”
斑干脆闭上两只眼睛逃避指责。
“都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夏目贵志下了结论,“因为我的弱小,所以你们做的事情永远是正确的,你们说的话都有道理的,而我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可以缓和的,可以商量的。”
弱小的要受强大的人制约,并非是强者过于专横,只是弱小太轻飘,如同人类行走间带走蒲公英的绒毛,难道风也有罪过吗?
他无法指责的场静司滥用强大,弱小的人要求强大的人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也是一种自私,夏目贵志光是想想,就无法忍耐这样虚伪的自己。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他自己去做到。
在与的场相处的三年了,夏目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是的场静司一样强大的人就好了,他是否可以靠自己的强大而不让身边的人那么为难?是否能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世界上一定有不用牺牲一方的路可以走,没有人必须要背负伤害别人的痛苦。
即使是他,也是有脾气的。
“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夏目贵志正色说。
他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有太多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过妖力的时刻,在有些时刻里没有一定的力量无法让那些家伙从争端里平静下来看向他。
“那家伙三年前大张旗鼓让我进入的场家,三年后又一句话都不说送走我和珲,难道他就真的觉得我不会生气,什么时候都会笑着听从他吗?”夏目贵志抿着嘴唇发火,气恼地想,难道这些大人真的一点也没想过他也会生气吗?
每一次,他都得是那个被随手甩去一件衣服包着挡在身后的人吗?
他一定得揍的场静司那家伙一拳。
夏目贵志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