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底下的宫娥说,陛下追出城外,将温婕妤带回来了。
孟晴闻言,染了蔻丹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手心的软肉里,直到指甲被折断,才回过神来。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断甲,良久,随手扔开。
答应的事,她已经办到了,至于能不能逃,那是温稚京自己的事。
如今被抓回来,那也是她倒霉。
怨不得她!
-
长丽宫。
原本平静安宁的宫苑内,黑压压跪了一群宫人,巨大的恐惧化作一头无形的凶兽,仿佛要将这座宫殿拆吃入腹!
每个人的脸色皆苍白如纸,惶恐地将脑袋抵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四下死一般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外传来女子打骂之声,众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
温稚京被楚殷强行横抱着进了长丽宫。
头上的发髻早已散开,此刻长发披散,发簪也不知落在了何处,温稚京只能不停用手抓他打他,用牙咬他。
只是她那点微弱的反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更像在调|情。
楚殷收紧臂弯,大步迈入寝殿。
玄色的衣袍在宫人余光中重重曳过,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滚下去!”
话音刚落,原本跪在殿外的宫人们如释重负,仓皇而逃。
王婉和云竹望向房门大敞的寝殿,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内室。
温稚京被粗鲁地扔到床榻上。
她摔得痛呼一声,捂着摔痛的肩膀坐起身,便瞧见楚殷正在解身上的外袍。
温稚京惊恐地抓起旁边的软枕,朝他掷去。
楚殷轻而易举地侧身避开。
明亮的烛光下,青年面容冷峻,因极度的愤怒和忍耐,青筋暴起的脖颈染上一片绯红。
绯红之上,都是她抓出的血痕。
他居高临下,黑眸紧紧摄住她,仿佛在看困兽做无谓的挣扎。
温稚京想也不想便跳下床,从旁边逃走。
只是下一瞬,却被楚殷抓住胳膊,再次甩上床榻!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跑哪儿去,嗯?”
青年嗓音沙哑至极,“再逃,这里所有人都将为你陪葬!”
温稚京想也不想便抬脚踹他,却被他挤入腿间,死死压住双腿,手腕被他牢牢擒住,反压在头顶。
烛光皆被他挡去,恐惧随着黑暗彻底降临。
耳边传来衣衫撕裂的声音……
温稚京终于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别碰我!”
青年充耳不闻,发狠般低头咬上酥山。温稚京痛得尖叫一声,拼命扭动身子挣扎。
“不要……不要……”
脆弱又可怜的叫唤声不但没有让楚殷停下,反而彻底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野兽,呼吸声愈发粗重,动作也愈发放肆起来,开始不知节制的索取……
青年一路攻城略地,直到每一处都布满了他的战绩,他才重新拥着身下的女子,俯身吻上那片被她咬破了的唇。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脸颊蹭到一片濡湿,楚殷动作忽然顿住,怔然地睁开猩红的眼,理智逐渐回笼。
温稚京已经停下了挣扎,她紧闭双眸,衣衫凌乱,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泪水宛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止都止不住。
嘴里不停重复着:“不要……”
楚殷心中一刺,心底的怒火似乎也被眼泪浇灭了许多。
他翻身下来,将温稚京小心拥入怀中,叹息一声,低声哄道:“别哭了,不欺负你了。”
温稚京依旧在哭。
微弱似猫叫般的啜泣声在帷幔内挥之不去。
“不要……”
楚殷隐隐察觉不对劲,低头看去,只见怀中之人脸色异常惨白,身子亦颤得厉害。
无论他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其他的反应。
只一遍遍重复着“不要”。
楚殷肉眼可见的慌了。
他迅速起身,扯过一旁的褥子裹住她衣衫破碎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手慌乱抚上那张苍白的小脸,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颤抖。
“温稚京?”
“不要……”
楚殷的声音重了几分,心底的恐惧迅速爬了上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他哑声唤她。
“温稚京,睁开眼睛看我。”
“不要……”
他无措地抱住她僵硬的身子,怀中每传来一阵细颤,便如同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又一刀。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竟因司徒明而迁怒于她……
楚殷生平第一次那么渴望回到过去,把方才那个肆意妄为宛如禽兽的自己掐死。
温稚京紧闭双眼,被泪水沾湿的长睫颤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楚殷抱着她的手根本不敢用力。
他只好轻轻拍着温稚京的后背,哄着,安抚着,不知是试图减轻她的恐惧,还是他自己内心的恐惧。
“别怕,没事了……”
“不要……”
“好,不要,没事了,没事的……”
“……”
-
突如其来的一场雷雨,几乎将院中的海棠花都打了下来,破碎的花瓣落了一地,被雨滴无情捶打进了泥泞里,再无往日的圣洁。
大雨一连下来整整两日。
雷声从远处闷闷传来,带来一阵阴凉潮湿的风,楚殷面容憔悴,一言不发地坐在温稚京的床边。
王婉端着晚膳推门进来,听到开门声,他也未曾回头,只静静凝着床上之人。
察觉凉风袭来,又连忙伸出手,替温稚京掖紧了褥子。
王婉端着晚膳走进内室,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须臾,终是无声叹了一口气,小心将晚膳放在小案上,朝青年福了福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在此期间,床榻之人依旧睡颜宁静。
似乎任凭外界发生什么,也再惊不起她一丝波澜。
前日夜里那一声声无助的啜泣声仿佛还在楚殷耳边萦绕,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他不由得将那只无力的小手握得更紧,再紧些……
不知过了多久。
榻上之人昏睡了两日,终于悠悠转醒。
掌心传来极细微的动静,楚殷身子一僵,呼吸徒然乱了起来。
竟忽然不敢去看她的脸。
温稚京早就醒了,只是双眸始终紧闭。
如楚殷那般,她也不敢面对他。
她怕看到他,就想起鲜血在眼前蔓延的景象,想起司徒明和紫珍在她面前惨死,想起无数人因她而死,大周因她而引狼入室……
而她,这个罪魁祸首,竟还安然地躺在这里……
楚殷垂眸看向那张苍白的小脸,目光却在触及那滴眼角滑落的泪珠时,蓦然顿住。
苦涩顿时涌了上来。
他惶恐无措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
温稚京忽然唤住他。
“楚殷。”
青年动作一顿,迅速回应:“我在!”
“你放我走吧。”
“……”
趁着楚殷怔神之际,温稚京已经收回那只被他握住的手。
楚殷剑眉紧蹙,抿着唇不说话。
温稚京坐起身,神色出奇的平静,似乎是发觉她身后已空无一物,所以再无所惧了。
她平静地看着他,竟难得对他有几分好脸色:“你想要的,如今都已经得到了,大周没了,司徒明也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能碍你的眼了……”
“可我要的始终是你!”
楚殷固执地望着她,“我是嫉妒司徒明,嫉妒他比我先一步与你相识相知相爱,嫉妒得快要疯掉,可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哪怕比看司徒明多一眼……”
青年眼尾猩红,偏执得令人害怕。
温稚京静静望着他,竟头一次觉得,眼前之人是如此的陌生。
陌生到,好像从前那个与她相爱、孤傲却温柔的李殷是假的。
温稚京一怔,随即轻笑起来。
她又糊涂了。
李殷,本来就是假的。
……
低笑声传来。
楚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肉眼可见的慌了。
温稚京忽然道:“其实,你也从未真正了解我,不是吗?”
楚殷茫然看她。
温稚京移开视线,自嘲一笑,“你不是说想要我吗?”
楚殷一怔,还未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见温稚京低着头,忽然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他瞳孔骤缩,俊脸迅速涨红,急忙上前捉住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稚京固执地拂开他。
“不是要我吗?我给你就是了。”
楚殷再也克制不住,急急探身过去,擒住她解衣的手,将她紧紧拉入怀中,眸色痛苦。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
雨势渐大。
殿外,周弘冒雨进宫,正要推门进来,被门外的的云竹拦住。
周弘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冒失,便让云竹进去传话,说曼娘已醒。
楚殷好不容易将温稚京安抚下来,本不想离开,只是他迫切需要知道当年之事。
他扯过褥子,替温稚京盖好,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出去后,担心她一个人待着会再寻短见,又命云竹等人仔细照顾,须臾,忽然觉得不够妥当。
云竹和王婉毕竟没受过训练,在许多事情上反应不够敏锐,又都是性子软的,温稚京三言两语便能骗了她们。
楚殷思虑再三,稳妥起见,还是暗中从手下调派了一名细致得力的暗卫,近身保护温稚京。
长丽宫内。
温稚京静静看着眼前恭敬得体、却对她寸步不离的女使,无声笑了。
什么意思?
怕她再跑,派人监视她?
温稚京茫然环顾这座宛如牢笼的宫殿。
可是,她还能逃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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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
楚雅斜卧于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跪着几名伺候的女使。
下方,孟晴跪得膝盖酸痛不已,却不得不咬紧牙,挺直腰杆,不敢吭一声。
案上的青铜香炉添了一次又一次沉香,清幽的香气顺着细长的白雾飘散出来,醇厚且富有层次。
明明是舒心解郁的圣品,孟晴却闻得头痛欲裂。
她紧咬牙关,额前沁出一层薄汗。
软榻上,楚雅缓缓睁开眼,狭长的凤眸冷淡地撇了一眼那烧得正旺的香炉,最终落在孟晴苍白的小脸上,终于大发慈悲开口:“晴儿,你可知错?”
孟晴恭敬俯身磕了一个头:“晴儿知错。”
楚雅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问:“错哪了?”
孟晴强忍着颅中剧痛,颤声道:“晴儿不该助温稚京逃跑……”
“还有呢?”
孟晴在脑海中搜刮着记忆,须臾,又道:“未曾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义母……”
楚雅轻笑:“你最大的错,便是轻信于温稚京,晴儿,本宫向来对你很是看好,你想要皇后之位,本宫也允了,当初收你作义女,便是看你有几分本宫当年的样子,可你偏偏不争气,竟被那个女人三言两语骗了,还害得本宫损失了一名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