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疲惫的眸子里,辗转的是痛苦和心疼的泪。
蛰月看着低咳不止的初识岚,心中一片窒息的凄凉。
初识岚知道蛰月在看他,硬生生咽下了所有。他不想蛰月看见他狼狈的模样,捂着火烧般疼痛的胸部,在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蛰月举杯。
蛰月同样露出惨淡的笑,举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两人错开目光,沉默得就像方才从未发生任何交集。
察觉到一道森冷阴暗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蛰月缓缓抬起眸子,看向薄寒宴。
这小子今日打扮得也尤为精致。一袭白衣翩然,将他绝世而独立的脸衬得更为耀眼夺目。红色的缎带像极了孤雪中绽放的梅,看得人挪不开眼睛。
而蛰月着一身黑衣。
白衣胜雪,黑衣如墨。
这算不算是一种别出心裁的默契呢?
漫长的对视,蛰月拿起酒杯向他致意。
薄寒宴不会不知道蛰月的意思,但想到方才的情景,却还是倔强的别过头,生生错开她至诚的目光。
细看薄寒宴的眉眼,会发现他有三分像女孩子。若是生成女孩儿,他的这份骄纵任性,是不是能得到蛰月的再度退步?
蛰月放下手,自讨没趣地饮下那杯酒,独自离席。
薄寒宴见蛰月离开了,心中又泛起悔意。
他今天,是想和蛰月道歉的。
对不起,让你生气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但是,当他看见蛰月的目光分给别人时,心中又会涌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因为在乎,所以做不到视而不见,他更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想赶走你,却不想你真的转身便走,只是想确认在你心中,自己是否同样重要。
这些痛苦又赤忱的情感,皆来源于你。
薄寒宴豁然站起身子,焦急地寻找着蛰月远走的背影。
他一路寻找,心中默默练习了无数次见到蛰月时该说的话。
可是,当他终于找到她时,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而他,只能躲在树下看着。
……
蛰月本想自己独自走走,却在莲池边偶遇了同样离席的初识岚。
两人见到彼此皆是一怔,随即而来的,是无法宣之于口的问候。
倏然间,初识岚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蛰月像是什么都忘了,眼中只剩他一个人。
蛰月:“识岚哥哥!”
初识岚猛的伸出手来,制止了蛰月的靠近。
蛰月像被人用木棍敲断双腿,被迫顿住脚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初识岚。
初识岚慢慢直起身子,用隐忍的目光回望蛰月。
“小月儿,我没事。”初识岚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良久,才吐出一句:“你和他的事,我知道了。”
“对不起。”
蛰月仍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识岚哥哥,你说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是我的原因,让你和他有了嫌隙。”初识岚的嗓音沙哑,断断续续地咳嗽,极为吃力地说着。
“你不要说对不起!”蛰月背过身去,隐藏已久的情绪若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猛地涌出。
初识岚紧绷着身子,想要靠近却迫不得已地退后。
“小月儿,真的很对不起。”
心中似有飓风席卷,带走万般色彩,只剩一片荒芜。蛰月也不愿回头,只咬紧牙齿,紧闭上双眼。
若是她回头,定能看到初识岚此刻痛极的表情。
初识岚一直清楚,他和蛰月不会有结果。
她是薄寒宴的未婚妻,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宁朝下一位皇后。
而他呢?
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见不到明天的人。
蛰戟不想让他们再接触,是对的。
童言无忌,他们都长大了。
他不想让蛰月和薄寒宴因为他产生过节和不愉快,这已经是他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小月儿,走吧。”初识岚低声说。
蛰月:“好,我走。”
初识岚凝望着蛰月的背影,久久才转身。
“你自己,多保重。”走了很远,蛰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初识岚。
初识岚的背影苍凉,而他没有回头。
看到这里,蛰月也毅然转身。
而等初识岚再次回首时,已然没有蛰月的身影。
初识岚停了下来,自嘲似的笑了笑。
而远处的薄寒宴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只认为是依依不舍的分别。
心脏传来顿痛,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淬了霜雪,冻僵了浑身血液,让薄寒宴无力再看下去。
他靠在梅树下,极力平复着内心的痛楚。
不会的!
蛰月只会喜欢他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以来,包容他所有坏脾气?怎么会因为想向他道歉,从早上等到日落?
想到这里,薄寒宴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朝初识岚看了过去,发现他探出身子,竟是想摘池中的睡莲。
薄寒宴眼珠转了转,立马绕路飞奔去莲池的另一侧。
蛰月喜欢这些花。
可恶的初识岚是想用这种方式巴结蛰月?
呵呵,还是太嫩了。
皇宫每一处角落有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