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高照,羽翼丰满的鸟儿站在发满新芽的枝头上,歪头静静地打量着追逐打闹的人儿们。
薄寒宴一反常态,趴在桌上假装睡觉。
因为这样,蛰月就看不见他此刻落寞的模样了。
他偷偷看了蛰月很多次,一直在等她主动和他说话。没想到,蛰月就跟当他不存在似的!
一本笔记被斜后排的同学传了上来,蛰月看了眼薄寒宴,打开那张书页夹着的纸条。
字体简洁明丽,款款落下几个字。
“谢谢。”
正当蛰月想要收起来时,薄寒宴猛地抬起头来,泛红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蛰月,像是在经历巨大的挣扎。
蛰月下意识攥紧的动作惊到了薄寒宴此时薄弱敏感的神经,他二话不说,把桌子掀翻在地,跑了出去。
蛰月瞳孔骤缩,愣愣地看着薄寒宴。片刻后,扶起桌子紧跟着追了出去。
这一声巨响犹如申冤所敲的重鼓,所有人顿时七嘴八舌地凑了上来。
“他俩到底怎么了?平时要好得很啊。”
“嘘!别说话,有好戏看了。”
“得了吧,我一直没觉得蛰月有多喜欢他,瞧他整天不学无术的样子。”
“喂喂喂!这你也敢说啊!”
“蛰月不就那性子吗?你个土鳖懂什么?我看你是妒忌人家了吧?”
薄寒宴走走停停,掐着点子跑着。一步三回头,生怕蛰月没追过来。
“老大,老大!”宋翌的声音由远及近。
薄寒宴霎时停住步子,猛的回过头去,几近慌乱地寻找着蛰月的身影。
“怎么是你!”薄寒宴烦道。
宋翌被这句话问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吞吞吐吐地问道:“老大,你怎么了……”
薄寒宴一股脑的气,只觉得自己成了天大的笑话。
蛰月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不用你管!”薄寒宴牙关止不住的颤抖,背过身去。
“阿月,你,你来了……”
宋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薄寒宴一惊,还没来得及收敛脸上的情绪,就马不停蹄地转过头去。
“你能不能别老是撒气?”蛰月追了上来,微喘着气,白皙的脸泛着昭然若揭的不耐与微不可查的厌烦。
此话一出,薄寒宴只觉得脑海像是有烟花炸开一般,耳畔一片哗然。
嘴角噙着的笑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蛰月。
蛰月本来也还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没经过脑子,一时间重了些。
反应过来,蛰月语气放缓了许多,“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你给我走开!”薄寒宴别过头,吸了吸酸涩的鼻尖,抬起胳膊挡住了快要落泪的眼睛。
心口像是被人撕开一个裂缝,冷风哗啦啦地往里灌。
蛰月竟然吼他!?
从小到大,蛰月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蛰月自知是自己语气重了,也深知薄寒宴的孩子性,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哄道:“好了,别气了,我们回去吧。”
薄寒宴狠狠甩开蛰月的手,嗓音尖锐晦涩,“蛰月,你说清楚,昨晚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一旁的宋翌呼吸一滞,只觉得一片眩晕。
蛰月身子一僵,被甩开的手停顿在空中,不上不下。
“你是在质问我?”蛰月复杂地看着薄寒宴,嗓音静得出奇。
宋翌心感不妙,连忙阻止薄寒宴说下去,“不不不,阿月,他不是那个意思!”
再说下去,那些锋利的话语不仅会刺痛蛰月,也会割伤他自己。
“对!就是质问!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利吗?”别扭的内心作祟,薄寒宴倔强地说着。
心底蓦地出现两道声音。
“别说了!再说蛰月该生气了,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为什么不能说?她本来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和别的男人一起,你又算什么?”
见蛰月不再说话,薄寒宴开口道:“还是说,你心虚了?”
话说出口,薄寒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都说了什么。
没事的……
不管他发什么脾气,蛰月都不会真的生他的气的!
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以后的每一天都是!
薄寒宴内心挣扎万分,抱着这一分希冀,惴惴不安地望着蛰月。
“随你怎么想。”像是被某点反复刺痛心扉,蛰月淡淡地开口,转身欲走。
无所谓的话化为鲠在胸口的针,伴随着每一口呼吸而疼痛。薄寒宴睁大了眼,努力收回眼眶中的眼泪,竭力保留最后那屈指可数的理智。
蛰月面色苍白,像是抛弃了什么累赘,毅然决然地走了,没有回头。
如此,倒是显得他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你不准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我就……”
就再也不理你了……
还未等薄寒宴的话说完,蛰月顿了顿,转过头来。
薄寒宴眼睛一亮,又看见了点希望。
“就怎么样?”
“就折了那段婚约?”
“就让我不能嫁给你?”
蛰月语气凉薄,三句反问刺得薄寒宴惊心怵目。
宋翌脊背一凉,汗如雨下,语速快得惊人,“你们别说了!误会,误会!”
蛰月:“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权干涉。”
“你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去找陛下折了那约定。”
“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这句话让薄寒宴第一次感觉到,言语也能淬上毒,变成利刃,比真正的刀子更快在他心上割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这段话盘旋在薄寒宴脑海,让他满腔的热忱化为齑粉。
为什么要这么说?蛰月难道一直没看出来吗?
他喜欢她啊!
很喜欢很喜欢啊!
“蛰月!你说什么呢!”薄寒宴声嘶力竭,宛若断线的古琴,失去了原有的声色。
“你就是想除了那段旨意,好和他在一起!”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薄寒宴脸一阵红一阵白,死死看着蛰月,一字一句道。
说完,眼泪没出息地滑落唇角。
蛰月喉咙酸涩,埋下头,双手收拢又松开,紧紧抿住唇。
长长的刘海挡住了蛰月的眼神,薄寒宴睁着眼,仍由眼泪在风中凌乱。
薄寒宴迈开腿,跑得飞快,经过远处看好戏的人群,熟视无睹地摸了把眼泪。
“蛰月,我不要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