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痕用了三五张纸,总算把弥店长身上的水渍擦干了。
她慢慢站起来,把店内本就不明朗的光线又遮去半分,弥店长始终沉默不语。
良久,就在池舟顶着湿冷的裤脚,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气氛时,余青痕终于低低开口叫道:“小姨。”
池舟:“?”
池舟:“!!”
不是,怎么就突然认亲了啊?
还有……小姨?
池舟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飞快对比,这才发觉出两人的下半张脸长得是很相似的。
不同之处仅在眉眼,余青痕深眉凤眼,气质清冷乃至锋锐,相较之下,弥店长气质虽淡,但线条都更柔和一些,也常笑,是以许久以来池舟毫无察觉。
……苍天啊。
他都对弥店长说过些什么来着?……“漂亮”“优秀”“一见钟情”。
池舟脑中一片混乱,却一下回忆起那天逃课碰上弥店长的事。
“是叫……余青痕吗?”
他想起弥店长这样问自己。
哈哈。当时就该察觉不对的吧!
这次思绪都在一瞬间迸发,身旁二人却无暇顾及池舟脆弱的心理。
看弥店长撇开脸不答,余青痕又叫了一声:“……小姨。”比方才更低。
余弥两腮紧了紧,飞快眨了眨眼,才敢回头对上余青痕的脸,同样低声应道:“嗯。”
“……茸茸。”
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余青痕抓着湿纸巾的手紧了紧,好半晌,才开口问:“既然都来这里开店了,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余弥体质不好,余家的产业都由余荼一人接手不假,但她毕竟也是余奶奶余华月的女儿,手上多少还持有股份,每年有分红可吃。
余青痕也知道她喜欢侍弄花草,甚至余青痕的这份爱好也是因为她而培养出来的。但花店开到距离余弥静养的半山别墅大半个城区的小石青巷,究竟是因为什么,余青痕心里还是有数的。
“……没有躲着吧。”余弥勉强笑了笑,她怎么也没料到今天会碰上余青痕。
“……”
“小姨,我们快两年没有见面了。”余青痕说。
此言一出,说的人眼睛还没有红,听的人却已经下泪。
是啊,两年了。
余弥十六岁那年,余荼和秦安联姻。
不出一年,余荼生下余青痕。把余青痕带到三岁后,她便像完成了任务,一心投入陷入转型的余家产业,以及进一步兑现两家联姻时的后续承诺。
留下秦安又独自糊涂地养了余青痕两年,而他的带法……只能说幸好孩子三岁了,并不那么容易折腾坏。
至此,余青痕长到五岁,秦安也耐不住了,开始了他的国外事业,一年到头归期不定,像是和余荼进行不在家的时长比拼。余青痕不能交给王姨,便被送往余华月处。
也是在那里,大学毕业的余弥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她这个小侄女。
她身体弱,其实禁不起人吵闹,一开始不愿意接触小孩。但余青痕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除开刚出生时证明存活的啼哭,她好像总是安静过头,不知是母亲的基因所致,还是她早早便因为动物本能意识到在她的家庭里,发出声音是没有用处的。
于是她接纳了余青痕,余青痕也接纳了这个纤弱的小姨。
比起小姨侄女这样的关系,余弥更像是余青痕生命里介于母亲和长姐之间的角色。
直到余青痕七岁,秦安再次插手余青痕的就学问题,余青痕离开身体好转的余弥,回到小洋房,而余弥收养了秦放。
两人虽不在一处,却也时常联络,余弥总是登门拜访。
倘若一直如此,余青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问题在于,余青痕初三那年,余弥忽然决定离开余华月所在的半山别墅,在市中心择了一间公寓居住。
那间公寓,余青痕只去过一次。
接着高中,除开高一的禁闭时期,她再没与余弥长久联络过。
所有打过去的电话,都是秦放接起,即便有余弥的声音,也是三两句寥寥。
余青痕不是没想过改变,只是修复关系不是单纯一个人付出就能做到的事。
她只好宽慰自己,或许时过境迁,自己毕竟不是小姨的女儿,小姨也有自己的生活,亲疏变幻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