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不吃呀。”
云泉小口尝了尝,味道不错,几口便把饼子吞下了肚,“不是特意送给您的吗?”
孟听寒本在门旁守着,听见二人絮语,忍不住屋内偏了偏身子。
魏长沁抬起手,用手帕擦去她唇边的碎屑:“你多吃些,我还不饿。”
端午一过,朝中局势登时波云诡谲。
从前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如今则是大浪滔天。
长公主身着袿衣,裙裳衯衯裶裶,蜚襳垂髾,一步一跪,将陈情请诏上呈天子。
她声如金玉相击,清清泠泠:“乾坤育物,黎元为本,社稷立基,廉明乃昌。今有蠹虫窃据高位,豺狼盘踞州府,窃国帑若探囊,噬民膏如饮露。
“且上下交征利,黄白通宦海之要津;左右皆曰贤,标榜开名场之捷径。清流蒙尘,纲常崩溃,宵小弹冠,寒士扼腕。
“既富何患不贵:佐贰可捐,守令可捐,府道亦可捐。
“得财岂惧妨民:田亩有税,关市有税,山林亦有税。
“军政不修,徒示募招乡勇。驱农工以冒锋镝,只见暴骨疆埸;勒士绅以助军糈,谁怜委身沟壑。
“妖官必诛,衙蠹必诛,余外皆为赤子;奸/淫者斩,掳掠者斩,惟期不负苍生。
“吾辈当执干戈,清君侧;诛奸佞,正朝纲!”
长公主说完这番话已是使尽了力气,重重叩跪在御前,额头抵在冰冷的玉阶上,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衣料紧紧粘着肌肤,长公主闭着眼,感受着汗水划过,从鼻尖滴落。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魏王的手每翻过一页,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牵起千钧。
“沁儿,起来。”
魏长沁由宦官搀扶着缓缓起身,跪得太久,衣裙下的膝盖都肿了,却不能在殿前失仪,咬着牙生生硬撑。
天子不怒自威,他从宝座起身,俯瞰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魏王面色冷峻,双目炯炯有神,杀气弥漫。
一夕之间,风云变幻,腥风血雨来得猝不及防。
谁又能想到长公主大义灭亲,将自己亲舅舅告上宫廷。
毕竟伴君如伴虎,又道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风雪匆匆将残局掩埋,一夜间朝廷又有了新贵,这些都是后话。
彼时魏长沁正坐在马车里,她都不知道自己竟将额头磕破了,摘了步摇花钗,乖乖等魏仁澄回来。
她靠在车厢上,百无聊赖地挑起幕帘一角。
没过多久,就看见魏仁澄的身影。
车门刚打开,只见他唇角带笑,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兔儿今天真棒。”
魏仁澄在她身侧坐下,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我怎不知我妹妹文采斐然,有惊世之才。”
魏长沁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进他怀里:“真的?”
见她如此,魏仁澄更是心花怒放,握住她的手,颇为认真的道:“当然是真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没在朝堂上露脸,哥哥说过一切后续由他负责。
二人都在同一条船上,她没有自作主张的打算,也正好趁着空闲打算将来。
长公主闭门谢客,不接拜帖,不见门客,可即使如此,每天守在公主府外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林擒风由云泉带着,从小道进入会客厅中,见了外面的架势,不由得咋舌。
魏长沁额头的伤还没养好,浅浅的擦伤而已,已经结了痂。
她回想起那天,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根本不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气。
“长公主。”
林擒风见了她,自是高兴的,少年人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尽是朝气,“如今您可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头一号,谁都不见,却还肯看在你我青梅竹马的份上,赏我几分薄面,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魏长沁听他这般打趣自己,实在过分,可偏偏又是自己叫他来的,只好撇了撇嘴:“哥哥分身乏术,我只好请你来了。”
“前青梅竹马的情谊,后有生死与共的经历,你可不许再对我隐瞒。”长公主手中团扇轻摇,抬眸看向他。
林擒风颔首:“我对您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家如今如何?”她径直抛出了问题,等着他的回复。
“是受了些牵连,不过还未伤及元气,圣上顾念旧情,况且又是您秉公灭私,好歹没落到抄家那份上。”
魏长沁仔细听着,又追问了些细节,揪着的心才落回了府中。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道:“那她的目的可达成了吗?”
“嗯,现任林家家主,正是林寻文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