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生了好几盆火,又请了大夫,煮了药汤,让薛映水喝了。
“公子,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了,仗着我们平日不回来,就连这屋子也不找个人打扫一番,你看看这桌子上有这么多灰,还有这破的桌腿。”
小寒见他脸色苍白,闭住了嘴。
自己的公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心有余悸。
“郎君,是不是乌蛮人使了阴谋诡计?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
“在战场上不叫阴谋诡计,叫战事策略,他们似乎很了解我们都一举一动。”
他捂住胸口,躺在床上,整个人的魂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寒没有眼力见,补了一句。
“以前也了解啊,也没有见过郎君你受这么重的伤,肯定是这些蛮人用了见不得人的方法,还鬼的战事策略,呸呸呸,蛮人鬼子。”
薛映水用手捂住眼睛,“拿笔纸,我要面圣。”
“啊?你……”
小寒想叫他在家中歇息几天,见薛映水不听,只好慢悠悠将笔纸给他,为什么他不愿意停下来,哪怕一时一刻。
薛映水一早穿了朝服,进了宫。
梧帝讶然,委婉提醒他可以在家中多修养一阵子,却换来他委婉的拒绝,透过他的眼睛,梧帝最后只能无奈摇头。
西北的雪让他多了几分坚硬,就像雪下藏着的冰层,坚不可摧。
希望寒冬过去会有春天。
薛映水离开承乾殿,一步一步踏着白雪,宫中重衣衫,上至发丝下至鞋袜,无一不透露着对宫门的尊重,他绕过人群,抬头见枯树枝干穿墙而过。
他轻轻一笑。
小寒用头摸着脑袋,真不理解自己家的主子在想什么,一个雪球砸到脚下,他顺着方向望去,前面的一块空地里,有不少人正在打雪仗。
他惊道:“是雪人!”
薛映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俩男俩女蹲在地上,正在给雪人雕刻眼睛嘴巴。
紫衣少女捡了俩颗石子充作眼睛。
青衣姑娘用簪子削着胡萝卜,比了比大小,与旁边的红衣少年相视一笑。
雪球从远处飞了过来,薛映水下意识想说出来。
一旁的红衣少年用肩膀挡了下来,青衣女子温柔地用手拂去他肩膀上的雪。
雪球在天上乱飞,宋玳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她的目光由近到远,从脚下的雪花到远处的红墙,最后落到一个人身上。
明明穿着厚衣衫,却让人觉得他很单薄,像一块薄冰。
让宋玳意外的是,他的目光与自己相视,久久凝望。
宋玳不明所以,微微行礼。
莫非他认识自己?
小寒捕捉到了这一幕,兴冲冲摇了摇薛映水的衣袖,“公子公子,刚刚那个姑娘好像在跟我们打招呼,你快回礼回礼。”
薛映水示以微笑。
“走吧。”
小寒险些滑了脚,“为什么要走啊,他们一看就是学堂的学生,我们也跟他们一块玩呗,我们也去堆雪人打雪仗。”
薛映水脸色不好,捂住嘴用力克制,最后还是咳出了声。
小寒马上闭嘴了。
郎君体弱,不宜受寒。
他叫来了马车,又将手炉塞进他手中。
天地好像安静得不得了,天寒地冻,人们不出门,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人在走动,雪花洋洋洒洒飘着。
进了眼,小寒揉了揉。
车内静得不行,小寒突然想了起来,惊道:“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薛映水缓缓睁眼,“我忘记了什么?”他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叹息。
“梨园呀,你的未婚妻子!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太子殿下写信告诉你薛夫人从中作梗,擅自解除了你与宋姑娘的婚约,你不是说要回来同她解释清楚吗,你不是说回来要将屋子换大一点吗,你不是说要重新买一个宅子吗,你不是要同她说,等乌蛮人投降就娶她么?”
小寒见他不以为意,急得要跳脚。
薛映水静得像一片水,不知道是身体太虚弱,还是心情低落。
千言万语躲在心口,他最后淡淡道:“我忘记了,也不要在提了。”
小寒惊得下巴都掉了。
合该他这个主子年年准备礼物,年年托薛家人送过去,最后来了一句忘记了。
就像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虽然当年宋玳脸上长了一堆麻麻赖赖还带了面纱,小寒背地里老是担心她脸上的麻麻赖赖消不掉,偷偷同郎君说:
万一宋姑娘脸上的红痘消不了,是一个丑婆娘怎么办?
薛映水嗤之以屁,“薛夫人貌如天仙,可我一眼都不想看。”
“就不能找一个既温柔,又好看的婆娘吗?”
“心美的姑娘很难得,就不要要求人家长得也好看了,在美的皮囊都会老去,宋姑娘不嫌弃我是庶子,已经很好了,况且,薛家不愿给母亲戴孝,她是唯一一个……”
雪花穿过长白山,融化在临安,留下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