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明白了吧？”静音问她。

半个时辰前，周绪光从外面匆匆归来，想要进新房。飞羽怕他打扰了小姐睡觉，想要劝他先去隔壁书房休息。

却被周绪光一眼给瞪蔫了。

也是周绪光这毫无感情的一眼，让飞羽懂得了她们如今的处境。

她点头：“知道了，这里是王府，不是许府。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给小姐丢脸的。”

静音扶她起来，“今夜我在这守着，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换我。”

飞羽听着房内的动静，“我跪了这么久，回去也睡不着，我守吧。夫人说新婚次日拜见王府长辈，肯定会被为难。我脑子不如你灵光，这种时候肯定得你去才能帮小姐。”

静音也不和她客气，“行，你等会提点热水送到外厅就出来。我瞧着这时候姑爷和小姐不乐意让咱们进里间伺候。”

飞羽应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小姐的声音渐停之后，提着一桶热水放到了外厅，等到里面出现水声时才放松紧绷的身体，靠着门边睡了小会。

静音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早，叫醒飞羽之后，看着还不到起身的时辰，于是催促飞羽：“我在这等着，你去吧。”

在许府时守夜，小姐都让她们睡在榻上。现在大半夜都在小矮凳上坐着，飞羽这会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她捶着腿，悄声说：“快丑时才停下，可能要多睡会。”

静音面露满意，“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她打听过，姑爷每日卯时前就要起床，去书房晨省读书一个时辰，哪怕刮风下雨严寒烈日，从无例外。看着一旁的漏刻，静音觉得今日姑爷怕是要破例了。

距离卯时还有一刻，小院门口走过来一个小厮，笑嘻嘻地朝静音拜了一拜：“静音姐姐。”

是周绪光的随身小厮何俊。

静音朝一旁挪了两步，“这么大早啊。”

何俊虽说名字带俊，真人却是长了半张脸的麻子，不过他脸黑，若不仔细瞧，也不太明显。周绪光如今入朝做了官，身边人的一言一行都是他的脸面。何俊被人讽刺过两三回之后，就找周绪光请辞，说要在府里养马。

周绪光没有同意。

何俊无奈之下，琢磨了许久，这才练就了一副机灵的脑子，和见人就笑的本能反应。“姐姐这不比我还早，姐姐辛苦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我从厨房顺的大包子，还热着呢，没人碰过，姐姐先吃点垫垫肚子？”

静音也给他面子，伸手拿了一下，“还真是饿了，多谢。”

“姐姐客气。”何俊也拿出一个包子，和静音站并排，大口吃了半个，回头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房门，略带愁绪，“静音姐姐。”

“嗯？”

何俊向后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静音不说话，就等着他开口。

何俊低声用气音说：“再晚就耽误新婚拜见了。”

静音道：“那怎么办，你去叫？”

“还是算了，再等等吧。”何俊揣着手，靠在了廊柱上。世子从小就克己自律，从未偷懒闲散，就算是新婚夜，何俊也相信世子会早早起床的。

两人又等了好大一会，房内才传来声音。

周绪光低头看着胸前错综交叉的红痕，中间有两道甚至都出现了已经结疤的血丝块。不用想，他每动一下就密密麻麻疼很多下的背部，惨状肯定更胜胸前。

窗外鸡鸣已经过了许久，早超过了他往日起床的时间。周绪光轻轻掀开被子，挪动双腿想要下床站起来。

双脚触底的时候，他略微使力，带动上半身站起来。

哪想双腿里的骨头软趴趴的，像是被醋泡了一夜，他整个人头重脚轻，直接朝前跪了下去。

咚咚两声，膝盖磕在地面的毯子上，吓的门外还在啃包子的两人直接冲了进来。

“世子！”

“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周绪光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从俯首磕头的姿势迅速站起，还不忘扶着床柱子支撑住软软的身体不能倒下，又面容严肃，轻声斥责莽撞的两人：“夫人还未醒，勿吵了她。”

后面还在香甜睡梦中的人，翻了个身，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三人均松口气。

周绪光道：“你们先出去，一炷香之后再进来。”

两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确保他们真的看不见之后，周绪光抖着发颤的双腿，磨蹭着朝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圆凳上。

他想起从前还小的时候，在外面书铺子里看灵神怪异，里面描写的被妖精吸干了阳气的书生：双目无神，眼下发青，嘴唇没有血色，身体晃晃荡荡，似乎连微风都遭不住，一吹就倒，虚弱至极。

就像他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