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办公室都空了,各个教室也都锁了门。
林禹本来是计划去公司的,可一见这架势,硬是掐灭了好几个电话,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
等人终于站够了,那脑袋才抬起来,两只核桃一样的大眼就那么明晃晃的映进俩人的眼帘。
“老师,您打我吧。”
脸是对着杨老师说的,可对方只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板道:“现代教育讲究民主,你这是在逼我犯错。”
林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嘴都咧开了,但看见孙羡之这难过的样子,愣是给憋回去了。
杨昱轩乜了他一眼就懒得再看他,眼前的孩子明显瘦了一圈,金鱼一样的双眼里藏着一股倔强又坚定的锋芒,像是在痛苦之后下了什么决心。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任命地从笔筒里拿出那把塑料尺子放到桌面上。
“说说你的想法。”
孙羡之舔舔嘴唇,两只手慢慢抬起来,怕得都在抖,可姿态却一点不含糊,规规矩矩送到人前,手臂手指都伸得笔直。
“我奶奶叫我上您这领打,我也觉得这一阵子太过了,我爸妈回来骂了我几顿。”
杨昱轩安静地听,可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沉默横亘在师生三人之间,气氛一时间有点僵硬,杨昱轩皱着眉问,“所以你现在是单纯想完成任务来我这讨打?”
上次被打的阴影在心上烙了印,只是一句简单的疑问,可落在孙羡之耳朵里就是声色俱厉的质问,一听就让人发怵。
悬在半空的两只手抖得更加明显,他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来的初衷,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想好好学了,请两位老师教我。”
一旁看热闹的林禹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凑过去问:“真的假的?不是哄我们的?”
“自然不是!”
浮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师长,眸光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片坚定所覆盖,狠狠哭过的眼睛在此刻发亮,“我是真心实意来请两位老师帮忙,请二位老师严厉管教我。”
这副态度倒是有点意思。
看这明显没挨过打的孩子艰难地撑着胳膊,杨昱轩拿起尺子贴在他手心上稳重地往下压。
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再动手。
训诫,归根到底不是为了打人或是发泄。
孙羡之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两只手在被压着向下滑了一点后就继续撑着,固执地和那把尺子僵持。
“老师您打吧,不是因为我奶奶,是我该打,我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太过了。”
这副态度就更没动手的必要了。
杨昱轩那尺子点了点他的手,也没继续往下压,收回来放到桌上。看着面前这知礼的孩子,目光中罕有的露出了一抹欣慰和欣赏。林禹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吃味儿。
“你能知错就够了,打你是为了让你明白,不是为了让你缓解心里的愧疚。手放下,说说怎么想通的。”
家里学校对于这件事从头到尾可没少费嘴皮子,可这孩子就像是一头扎进死胡同的倔驴一样,根本不回头。
突然能回心转意必定有缘由。
“父母骂两句比我和你奶奶说这么多天都管用?”
“不是、没有。”可能是生怕对方误会自己的苦口婆心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而寒心,孙羡之匆忙解释,“您的话我当时听不进去,可脑袋清醒下来后觉得您说得都有道理,而且……”眼神瞟过林禹又瞟过杨昱轩,最后垂下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而且萍萍也是和我这么说的,她说我们还太小,要是等我们二十岁的时候还彼此喜欢,还能在同一所大学,那时候再在一起也不晚。”
果然,所有人的苦口婆心加起来都不如自己心上人的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禹走过去拿起那把塑料尺在手上掂了掂,心道真是轻得过分,比打自己的家伙比起来简直跟闹着玩儿一样。
所以,还是自己在老师心里更重要是吧?
随手甩了甩尺子又吊儿郎当放下,一抬眸正对上老师意味不明的目光。林禹干笑一下,若无其事回过头,嘴上还不忘调侃,“这小姑娘倒是个明白的。”
孙羡之忙道:“她很好的。”
“我知道我落得太多,现在知道学也晚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求您们能不能在课余时间您们不忙的时候给我补习,我不求能考得多好,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再考同一所大学,我要追上她。”
那双肿成核桃一样的眼里燃着火一样的光,来自于懵懂爱情的激励比任何信仰都要强。
即使他们现在还太小,不懂岁月的厉害,等高中大学以后见了更广阔的世面,再经岁月的沉淀,懵懂时期的这种像月光一样朦胧的情意或许也就如烟一样缥缈逝去。
现在的感情未来不一定会存在。
可这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想到的。
杨昱轩也不希望他现在想那么多,就让他为自己制定的这个目标奋斗没什么不好。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不怕!只要能追上她,我什么苦都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