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路灯和学生一起走出校门,戴罪之身让他浑身沉重。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想到老师是说着解除处分的时候生得气,他多心的给他母亲打了个电话。
“我什么都没说,就说是受人之托,杨老师为人高尚,一直背着处分实在让人惋惜,同事们都看不下去,也没说别的啊。怎么?问题没解决?他堂哥都说处理好了。”
林禹谨慎地问了句:“全程没提起我?”
“没有。”
“确定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就那么几句话的事儿我还能说错?再说,这个、妈这个处境,对吧……”
林禹明白,虽然她说一直想让自己融入那个家,但没融入进去之前她是不可能大张旗鼓打着为她亲儿子的名号求人办事的,毕竟是个后来的续弦,再一心为自己儿子谋算更让人看不起了。
所以就是不问也知道她绝不会说。
那这件事就彻底跟他没关系了……
那为什么老师会生气?
或许不是因为这事,因为别的?
门锁再转动,已经是他跪了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林禹从镜子里看见老师一身运动装回来,浑身湿漉漉,看样子是刚从武馆回来。
抬眼就看见了镜子前的人,两人的视线在镜面中交汇,杨昱轩什么也没说,换了鞋就直奔卫生间。
水声淹没了所有声音,空白了很久的思绪在哗哗声中重新复苏。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如果到现在他还没注意到老师情绪的低沉,那他一定是瞎了。
相识多年,工作上老师一直兢兢业业,私底下更是慎独自持。这种低沉甚至可以说是颓丧他几乎没在老师身上看到过。
所以人出来以后他问的第一句话是:“您怎么了?”
而不是问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看着老师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坐到沙发上,坐姿较平时甚至可以说是散漫,也不说话,目光一直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像是在等身上的水滴干透。
五分钟后,老师终于起身,蓝灰色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景,将整个房间封闭起来。
杨昱轩站定,从他脱下的外裤上抽出皮带,对折两下,攥住。
这动作让林禹心中警铃大作,还不待有所反应就听见人问:“你知错吗?”
“……”
这到底从何说起?
“小禹、小禹不知,请您明示。”
对方就站在他日常受罚的沙发边上,低头看着手里的皮带,低沉道:“上来。”
不敢耽搁,起身过去就要跪上去,不想皮带点了点自己的裤子,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林禹认命的褪到了膝弯,上去后乖顺地拿了抱枕垫在自己与沙发靠背的缝隙里。
皮带扬起的风迅速掠起砸在身后。
一连挨了五下,双方都是一言不发。
……
半分钟的空隙像是留给林禹认错的机会,可惜没有把握住。
又是五下,交叠着抽在同一个地方,一道红得发紫的宽厚棱子突兀地肿在臀面上。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停顿。
林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疼得,完全就是迷茫得。
机会稍纵即逝,皮带像是被他惹怒了一样,比刚才狠了一倍的力道接连抽下来。
道道抽在左边的肉上,巴掌大的地方在连续不断的拍打下不断高热,青肿。
林禹吃痛得厉害,眉间蹙起一座山峰。
又是一记狠抽,疼得他无意识动了动身子,动作幅度不大,但还是让人逮住了错处。
“敢躲?”
心下一慌,连忙把身体摆好,嘴上紧跟着认错:“小禹不敢。”
皮带点在身后,不知是偃旗息鼓还是存积力量蓄势待发,林禹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赶紧问:“老师,小禹做错了什么,还请您明示。”
他问得无辜又真诚,这落到身后人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在拱火。
蓄势待发的皮带发了狠的落下来,这次打得毫无章法,左右开弓,像是人乱掉的理智。
“你是打量着能瞒过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我会感谢你?”
林禹几乎已经确定就是因为解除处分这件事了。
他本来就没想邀功,所以没打算让人知道。可眼下看来是已经被人知道,对方不仅没有预料中的感激,反而还怒气滔天。
“什么、什么事?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林禹。”
沉积的怒火覆盖在坚冰之下,每每受罚时被叫全名无一不是被他气到极致。
皮带落在身上的爆裂声盖过了尘世间所有的声音,林禹又惊又惧,满耳都是空气被撕裂的恐怖声。
“嗖啪——!”
“嗖啪——!”
“嗖啪——!”
一下接一下,一下狠过一下,让趴着的人除了在痛苦下辗转之外毫无办法,裹着内劲儿的力道仿佛直直抽在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上,浑身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
牙齿咬着抱枕的边角抵挡这难捱的痛,汗珠像雨一样顺着下颌滴滴落下,砸在靠背上聚起一片潮湿。
“老师,老师您到底在说什么?小禹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暴怒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且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承认,因为从表面上根本找不到与他的一丁点联系。
身后人的抽打已经不像是抽在人身上,仿佛泄愤一样想要把目标抽碎。
暴怒下理智分崩离析,身后那两团已是黑紫一片,尤其左边,肿得几乎透明,将破不破。
杨昱轩边抽边怒喝:“你敢说解除处分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我?!”
“我说没说过,这件事让你停手,不准你插手,你当时答没答应?!”
“应下又瞒着我做,怎么?拿我当孩子哄?!!”
“嗖啪——!”
“嗖啪——!!”
“嗖啪——!!!”
林禹被后面这几下打得头脑发懵,声声暴喝仿佛虚化了一般传进耳朵,差点没反应过来。
鞭如惊雷,亦如重锤。
林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老师会发这么大的火,这顿狠打的程度简直比刚和好那次还要狠。
上次还存着理智与自持,这次仿佛整个人都怒到了疯狂的边缘。
到底为什么?
这件事即便是他做的,也不该生这么大气。
虽说老师上次因为滥用权势给了他教训,可那是对普通人,这种钱权上的调度按老师说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过度去管。
所以到底为什么?
再有,他什么时候答应老师不去插手这件事了?
他怎么不记得了。
其实这件事真不怪他,上次被打得狠了,疼得发懵,老师说什么他就迷迷糊糊先应下再说,根本就没入耳。
别说他根本就不记得老师说过不让他管这种话,就算记得他该干也得干。
“老师您说什么?这件事不是上边的决定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哪有这么大能耐?”
“我看你的能耐倒是大得很!”
他的否认没让对方起到一丝犹豫,老师根本就是笃定了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身后接连不停的狠打让呼吸逐渐粗重,汗毛孔不断涌出冷汗,疼得他连反驳都变得虚弱。
“老师……您到底听说了什么?这事真和我没关系……”
“我就是、就是想帮您,也、一时也没找到关系……”
“老师……”
这事儿不对劲,连老钱都不知道这事儿和他有关系,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教师怎么就笃定是他干的?
因为了解吗?
因为他刚来没俩月处分就解除了?
额头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全身的力量绷到极致才克制住自己没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