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是踩着上课铃声出的门,一步一步踏过来的时候铃声已经结束,可要去的班里还是从老远就能听见嗡嗡的说话声。
整个楼道都逐步恢复安静,只有这个门,依然吵闹不堪。
不错,看来他的威严还是差点,知道这节课是他的还敢如此不收敛。
林禹在门外缓了会儿,伤口的血已经干涸,和裤子粘连到一块,动一动都难受。深深吸了口气,肃了脸色,抬拳“咣”地一声把门砸开。
屋里所有人顿时跟掐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谁也不叫唤了。
一步一顿踏上讲台,看着下面所有人都坐在该坐的位置,只有后排那几个在站着,最放肆的是秋昭,揪着夏惜文领子的手竟然还没撒开。
“怎么?要造反?”
他的脸一冷下来,给后排那几个不小的威慑,一个个都蔫蔫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唯有秋昭,竟还在僵持。
“你是打算继续当着我的面揍?”
秋昭一下子推开夏惜文,后者脸色青白交错,看了看讲台上的人,又看了看地上,弯腰捡起什么就惴惴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纵使林禹百般克制也没克制住。
那是前几天他送给夏惜文的手机,被当场摔成了零件。
若是掉在地上不可能摔成那个惨状,那是使用暴力摔出的模样。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把目光狠狠钉在秋昭身上,腿也不顾疼痛大步迈过去。
拳头在腿边攥到脱力也没抬起来挥到人脸上,林禹目光狠厉地盯着他:“你有毛病是不是?欺负人可着一个欺负是能给你带来优越感还是怎么?你换个人不行?还是说除了他其他人你没一个能拿捏的?”
秋昭脸色苍白,与他对视的目光中竟是悲愤交加,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这奇怪的眼神倒把林禹看懵了,周身那可怕的气势略略收缓。
秋昭指着缩在桌子上的夏惜文:“你凭什么老是偏向他?”
他欺负人还怪别人帮那个人而不帮他?
这什么荒谬想法?
一声嗤笑就这么从唇角泄出来,尽管戴着口罩看不真切,但那冷嘲声秋昭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因为你啊。”
秋昭怔愣。林禹耸耸肩接着说:“说实话,你要是不欺负他,我也不会发现他,更不会偏向他。”
“……”
林禹抬头看了看后黑板上边的表,啧,五分钟过去了啥都没讲,进度本来就跟别人差一大截,再耽误下去更完蛋。
林禹也不理他了,转身前说了一句:“手机摔坏了就赔给人家,上课。”
他原以为对方该偃旗息鼓主动坐回去,毕竟自己都没找他的茬,就该烧香念佛了。谁想说完这句竟是像碰到了什么机关的开关一样,高挑的大个子竟然绕过他直奔夏惜文,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拳头一抬就要挥。
林禹实在没忍住,抬腿一脚就踹人肩膀上,把人踹躺在地上。
他也没捞到什么便宜,踉跄了几步腿上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了。
班里顿时涌起一片惊呼。
草!
本来伤疼得就让人烦躁得想杀人,偏偏这个人还不知死活的一直在挑衅,真是忍不下去了。
他撑着一个同学的桌子猫着腰缓了好一阵才能站直,还没说话就见秋昭人高马大的过来,林禹以为他要反击,正心里冷笑着准备教他怎么做人,却不想对方靠近后竟然什么举动都没有,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急切:“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秦望飞也跑过来,凑上来要搀他:“您怎么了?”被林禹一把挥开,开玩笑,这点事儿要是还需要被人搀着那他以后还怎么混?
“滚回去。”
“老师,您是哪受伤了吧?不然怎么会随身备着止疼药?”
孙羡之也来凑热闹。
他正要骂,突然脸上一凉,紧接着全班又一次惊呼声迭起,口罩被秋昭捏在手上,目光中都是震惊:“老师你让人打了?”
他脸上那晚被皮带抽的印子肿还没消,这一猛地曝露到空气中就跟没穿内裤似的别扭,林禹猛地站直,一把把口罩夺过来:“你放肆!”
秋昭竟然由惊转怒,质问他:“谁打的?!”
“你管呢!”
“身上也有?”
说着就要上手掀他衣服,林禹就算身上有伤,也不至于让一个营养过剩的废物给扒了,口罩可以说是没有防备,这要是还能失手,他赶紧回家找根绳吊死算了!
一拉一推间就把人给扭扣住摁在桌上,桌子的主人是个女生,被这么大动静吓得直接站起来尖叫一声。林禹耐心尽失,强忍着没揍他,冷喝道:“闹够没有!我就问你一句,这课你是上不上?不上就给我滚,别耽误老子工作!”
“谁说我不上的,我上!”
被摁在桌子上竟然还气势汹汹叫嚣,真特娘的是百般掣肘,这也就是背了个老师的身份,他没法再动手得了,要是换了别的地方,他指定教他怎么做人。
老师可真是个弱势群体。
不管说你不负责,管也是真没法管。
“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坐回去当哑巴!”
松开手把人一推,人一逃脱不但没回去,竟然还从夏惜文手里把手机零件抢回来,又摔了个稀巴烂,好像就跟那堆零件有仇似的。
摔完也没废话,对夏惜文气势汹汹一哼就回去了。
林禹觉得在这再教几个月都能直接成佛了,看着夏惜文不温不火连怒都不敢怒的模样,气得也骂开了:“你是傻是不是?让人这么欺负你连句话都没有?你打他啊——我特么看你都替你着急!”
夏惜文低着头蔫蔫地站起来,一声不吭。林禹真是没脾气了,气得把课本往讲台上远远一扔,“嘭”地一声,砸落声和开门声一齐响起来。
林禹看着进来的人,冷汗顷刻间都下来了,强忍的疼在此刻像是撑到了极限。
杨昱轩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讲台上摔摊开的书,冷冷一句:“既然林老师身体抱恙,那就先回家休息吧,这节课我来给大家上。”
“……”
元旦的氛围透过大街小巷扑面而来,迎着街的门店全都张灯结彩,林禹拎着一团乱糟糟的假发一瘸一拐走在街上,像是流浪汉的装扮引得行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有绕着他走的。
察觉到人们的异样,林禹拐了个弯进了小路,五分钟的路程他愣是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家。
身后的伤难熬得厉害,每动一步都像是撕着皮肉向下扯。到家的时候体力也到了极限,裤子从腿上扒下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褪得不是裤子,而是腿上的皮。
低头一看,伤口裂得竟然比一开始还严重。
血全都洇在衣服上,腿上残留的血迹被模糊成大片大片的红,难看得很。
清理干净又自己上了药,下半身疼得已经麻木,浑身也被汗透湿,又强打着精神擦了擦身子,处理完了一切才到客厅里那面镜子前跪好。
镜面上的人狼狈又憔悴,刚擦掉的汗再一次从额上的毛孔冒出来,苍白的脸上一道紫红色的印子横亘半张脸。他看了看旁边墙上的表,还有半小时才放学,第四节七班有节历史,老师应该得上完最后一节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