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乍阴乍晴,看着要下雨,雨水却迟迟不至,整个长安格外闷热,令人喘不过气来。
赵珂儿如秋萝过去那般,整日闷在院中不愿意出来,两个孩子也跟着母亲一起。
江承瑾则是与几位新近结识的年长友人钓鱼去了。
秋萝十分无聊,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唯一的好友。
也不知道慕宁最近在干什么?好一阵没看到人影。
怀念他的同时,却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地底下发生的那些事,她到现在也理不清思绪。
心中涌动着强烈的思绪和情感,让感情经历十分匮乏的她,感到十分茫然和困惑。
慕宁。
慕宁。
慕宁……
秋萝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既感到十分亲昵,又感到十分陌生。
心中如火烧一般,又如置身于数九寒天的冰天雪地中,一阵热一阵冷,冷热交替,心中情感难以言说。
那个叫崔钰的人称她为李小姐,秋萝这才知道原来慕宁并不姓慕,而是姓李。
姓李啊?是她想的那样吗?
秋萝这才意识到,其实她对慕宁一无所知。
在江府的小院里待得十分难受,她决定出门溜达一圈散散心。
琴书目光平静地跟上了她。
秋萝越看越觉得,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慕宁如出一辙。
不过她并不打算追究,也没有去多想,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件事。
就这样吧!
她穿了套浅绿色的衣裳出门。
那是和慕宁一起做的,连裙上的绣花都是配套的。
同样都有几枝桃花,慕宁的花在右边,花丛中有一只大大的燕子,看着格外壮实,那燕子正回头张望。
秋萝的则在左边,这只燕子要小一些,正迎头赶上。
行走间他们手拉着手,裙摆微微晃动,一大一小两只燕子似在桃花间欢乐地玩耍,亲密无间。
而类似的衣服还有很多。
慕宁告诉她,长安交好的女子们都是这样穿的。
那是秋萝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己的好友说什么都是对的,如今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可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等到了东市后,秋萝开始逛一些首饰铺子。
从前平安无事,她从未有这样闲暇的心情和趣味,去细细体味人生。
如今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中,她却觉得不该辜负短暂而美好的光阴。
看着那些行走在闹市中明媚张扬的女子,秋萝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学着她们的样子,慢悠悠地挑选着珠宝首饰,其中不乏一些她从未尝试过的、极为大胆的配色。
等她以后穿戴好,这样大胆地出现在慕宁的眼前,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秋萝抿了抿唇角,露出腼腆而期待的笑容。
从前除了养着江府那一大家子,秋萝没什么开销。
今日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她觉得每一分买的都是沉甸甸的快乐。
那快乐是实心的。
~
秋萝就这样快乐地来到了愚园中。
此园栽有四季的鲜花,每个季节都有值得赏玩之处。
如今春花已尽,夏花尚未绽放,假山奇石间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绿。
秋萝走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江承安的假山下。
她心中十分平静,对他的厌恶和怨恨奇迹般地消失了。
秋萝走到了山上的亭子中,里面有一位年老的妇人。
她不喜欢和人接触,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根本不会选择走进去。
但今日,秋萝和那位素不相识的老人打了声招呼,坐在了对面的栏杆上,那是江承安曾经向下俯视她的位置。
琴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戒备地打量着四周,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对面的妇人看了秋萝一眼,神色竟有些恍惚,“夫人认识一位叫钰儿的女子吗?”
秋萝有些惊讶,直言相告自己与那女子素不相识。
妇人道:“倒真有几分相似……”
竟和秋萝开始说起往事。
“真是一对璧人啊,”她眼中浮现追忆的神色,“那位名叫钰儿的少女,还有她称呼为表哥的少年郎。”
“我不知道他们是何出身,也不知两人家在何处,只是常常在愚园中见到他们。”
“那时他们身后还跟着另一位更小的少女,像条小尾巴一样缀在后面,看着倒不怎么出色……”
钰儿?表哥?另一位少女?
秋萝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起。
“很多年前的事了,按理说,我这个年纪,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那两人样貌过于出色,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接着便给秋萝讲述起那两人是如何游园,如何玩耍……
她翻来覆去地讲,很多事明明上一刻刚说完,下一刻又开始重复。
秋萝不厌其烦地听着,此时内心已有七八分的把握,那两人一个是江承安,一个是赵娘子她姐姐。
至于那个跟在后面的,十有八九就是年幼的赵娘子。
秋萝这才知道,原来她名义上的丈夫还有那么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