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还太小了,小到不明白玄玉那样的道童,为何会随身携带一把小刀。在感受到那恶意的视线后,他又为何以刀相赠……
如果当年那刀还在他身上,他是不是就……
秋萝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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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瑾被人追杀,慌不择路跑到桃花观中时,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身后的黑衣人猫捉老鼠一样追赶着他,戏弄着他,将他驱赶到一棵死去的老树下。
“嘿嘿,不知江公子听说过这事没有?”他用蛇一样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当年桃花观观主毫无预兆地发狂,把观中老小杀了个干净,一个不留呐。”
“他们的尸骨,可就乱七八糟地被丢在这树下。”
“哦,对了,之前瘟疫爆发时,你母亲江夫人也在城外的庄子里吧,哈哈哈,说起来也是尸骨无存……”
江承瑾死死抿住唇,一言不发。他的躯体无力地靠在了老树的枝干上,一点一点滑落。
他触碰到了不该知道的事,心知今日必死无疑。
残阳如血,从长安广阔的天幕缓缓落下。
空气中浮现一股独特的花香味,令人微微晕眩。
江承瑾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发现一把小刀刺穿了黑衣人的心口。
那人缓缓倒了下去,露出他身后那女子的身影。
人面桃花相映,恍如梦中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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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观中相处数日。
她为他上药,包扎,换药,耐心地照顾着这位公子。
期间两人恪守礼节,并未有逾矩之处。
江承瑾面容俊秀,性格温雅,当他奄奄一息地出现在桂树下时,有那么一刻,秋萝品出了一股宿命的味道,仿佛玄玉借着这个人的身体回到了她身边。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被杀死。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死。
藏在暗处的秋萝暗暗下定了决心,从靴子里悄悄地拔出了刀。
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不成功,那么两人都活不了。
下完迷药后,她鼓足了毕生所有的勇气,如离弦之箭般猛冲到黑衣人身后。
她将玄玉的小刀扎进了他的心口,过程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听到了刀子入肉的声音,沉闷又恐怖。
在记忆中消失许久的那道视线仿佛又回来了,若有若无,毒蛇一般阴沉地扫视着她。
秋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上江承瑾的视线时,一切不快和阴暗却又奇迹般地消失了。
相处数日后,秋萝承认,自己对这位出身高贵的公子,的确是产生了那么几分情愫。
隐约感到对方同样如此。
江公子:“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必定铭记于心,他日愿为牛马驱策。”
牛马?
秋萝不解,话本中都是怎么说来着?
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
她不是个胆大热烈的女子,纵使有这样的想法,也并未说出口。
在陈家的时候,秋萝是个沉闷的人,大部分时候不爱说话。
可在江公子面前,她总会不自觉地开口说点什么,而对方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关键时刻附和几句。
他的眼神那么温暖,像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一样。
有时候他也会给秋萝说点生活中的趣事,于是秋萝知道了传闻中满腹才学的公子,小时候偷懒不肯背书,也是要被父亲一顿毒打的。
秋萝笑出了声。
后来,江承瑾的伤势好了那么一些。
在听说了秋萝最近的烦恼后,虽知于理不合,但他还是跟着秋萝亲自上门道谢。
在江承瑾走后,陈老爷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要不让小嫣代替她姐姐吧!”陈老爷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认真地说着,“小萝看着就木木的,恐怕不能——”
“不能什么?”陈夫人打断了他,“该秋萝的就是秋萝的,谁也夺不走!”
也没法夺!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秋萝从门口经过时,恰好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那一瞬间她心中感动。
原来,母亲虽然对她严厉了些,可心中毕竟是爱她的。
江大人为人素来恩怨分明,也没什么门第之见。
很快,他就派媒人上门提亲。
秋嫣和思逸在边上探头探脑地看着,平素他们并不把秋萝当长姐看待,此刻却对她生出了几分重视。
秋萝唇角隐约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可是很快,这丝笑意就凝固了。
媒人:“哎呀,陈小姐于江公子有这样大的恩情,按理说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可惜……”
可惜江公子早有婚约,据说对方是一位门第相当的贵女。
既然已有婚约,自然不好毁诺。
陈夫人和陈老爷相视一眼,纷纷表示以秋萝的身份,能成为公子侧室,已是莫大的荣幸。
媒人笑道:“哎呀,什么侧室,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当然是正头娘子!”
“江大人还有一子,也是品貌俱佳,且尚未婚配……”
秋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