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是鲲,是鲲的两只臂膀。”
……
旧事重提,谢灵犀拾了昔日吹落的洁白梨花,刚将一颗心落了归处,却有小厮闹腾腾地来敲她的门,道是郎君与一武将在东巷打起来了。
“什么?”
柳续不要命了和人打架?先前不还将他会武功的事瞒得好好的么?
小厮见谢灵犀傍身一捧冰雪,被冷的一哆嗦,颤颤巍巍:“不是、不是郎君先出的手,实在是那人言语无状,郎君气不过才——”
他本想为自家郎君辩解几分,但话还未说完,便见这冷冰冰的娘子如疾风般快步走了出门,连搭错了一只翠绿色的肩袖都不知。
正是夏日炎炎,前夜落过的滂沱雨丝毫未消这份暑气,反而白日里更加闷热了些,谢灵犀忍了街上砖瓦火烫,转头问小厮:“郎君呢?”
依旁人的描述,柳续此刻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这人真是好样的,定情第二日便要让她谢灵犀守寡么!
小厮追上来,满头大汗:“娘子,这、这是西巷!”
谢灵犀纹丝不动的面庞似乎要裂开了。
幸得小厮心思活络,很快拉来一架马车,利索跨上黑马的鬃背,招呼道:“娘子,上坐!”
……
马车顶着烈日,虽跌跌撞撞,但终于行至事发的东巷。
街头围着不少人,均借着周遭铺子的棚顶下遮荫,而远处一串儿马蹄声传来,脸上长了道斜疤的黑马好不情愿地拉了马车,甫一停下,帘中出露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谢灵犀纤手掀了帘子,四周一观,定睛在八宝阁门前的罪魁祸首上。
糕点摊被人砸了,残余粉屑上倒着一个横眉冷目的郎君。
不是柳续。
谢灵犀转向小厮,一脸疑惑,却见那郎君见了她,竟是痛哭流涕:“娘子、谢娘子恕罪,我一不小心把柳郎君打死了!”
什么话?她莫非是耳聋了……
因是在思索,谢灵犀也没注意到自己眉头紧蹙,面色惨白,又因她本身自然流露的清冷气质遇此变故,如坚冰融了雪,像极了官宦人家里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旁边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插嘴道:“你便是那郎君的娘子?”
谢灵犀点头。
那人怜惜道:“方才那两个郎君决斗,你家夫君只是路过,却不慎被打得当场毙命,天可怜见呐!”
“……当场毙命?”
谢灵犀身形微微颤动,似是马上要迎风摧折。
那米糕里的汉子立马辩驳:“误伤!是误伤!”
路人撸起衣袖,厉声叫嚷:“误伤?!”
“误伤也是伤!来,让小老儿送你去官府吃荆条板子!”
“你管得着我!”
汉子对着围观的老头啐了一口,撑着米糕站起,又转身“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谢灵犀道:“娘子!是我对不起郎君,你打死我吧!”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谢灵犀不习惯处于这众矢之的,令小厮拨开众人,终于晃过神来问那口口声声请求谢灵犀打死他的汉子,“你方才说你杀了柳续?”
“他人呢?”
汉子如梦初醒:“人?”
“人还没烧,在医馆。”
……
又是回春堂。
老郎中见了谢灵犀,满是老斑的手颤颤,心七上八下地跳,带她进了一屋里间,屏风后,柳续躺在他们初见时谢灵犀躺过的那张榻上,孱弱苍白,了无生息。
未等谢灵犀开口,身旁竹黄布帘后走出一人,背挺得板正,“三娘,稍安勿躁。”
来人是裴小将军。
他今日穿着一身便服,碧蓝色的外袍显得人神色盎然,同色发带上绣了几枝腊梅,不知是否出自姊姊之手。
谢灵犀见了他,心中终于踏实了几分,方才她便觉得此事荒唐,奈何周遭渲染,竟险些被绕了进去,这下指了床榻上装死的人,“这是何意?”
“柳续,起来!”
这声“柳续”叫得众人一惊,交情平平称字,再亲近些或可叫他“四郎”,直呼其名是为冒犯,而病床上的柳续如鲤鱼打挺般直直坐起来——
谢灵犀这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