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是想找哪些?我时常来这里,可以帮忙留意着。”李娴继续问。
贾升没回答,认真地看了看李娴,又思忖了一阵,才有些讪讪地说道:“上次那本《怀山游记》若是可以借我看看,便已感激不尽。”
李娴听了只是爽朗一笑:“那有何难,改日便给先生送去。”
贾升脸上有了些喜色,对李娴给的书也转了态度,只是不愿白拿,执意要付钱。
李娴再三推辞不过,将书往他怀里一塞,转身撒腿就跑。
五天之后,贾升刚出衙门口,便看见蹲在街口大树下的李娴。李娴扬了扬手里的书,挣扎着站起身,大概是腿麻了,她狠狠跺了几下脚才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
“我给先生送书来。”李娴把书递过去。
贾升有些尴尬,他虽然一直惦记着这本书,却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只能反复告诉自己人家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有空再去各处书摊上看看,说不定有缘还是会遇上。
“你怎么不进去找我?”贾升接过书,手在封面上反复摩挲。
“也不是公事,不好进去打扰。”李娴笑道,“这书送给先生了。”
“这如何使得!”贾升慌忙推辞,将书递回去,“那我不能收了。”
“先生请听我说完,”李娴解释,“过了清明,秦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去军中。一则不好带太多自己的东西,二则这书也不好保管,若是有个损坏遗失,倒不好了。交给先生我才能放心。”
贾升看着她年轻的脸,心中有些感慨。多年前,他也如眼前这个孩子一样,对诚恳又热情,只希望她能经得起风雨依旧赤子之心不改。
“今日不方便,改日请你吃顿饭,算是感谢。”贾升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不必客气,不过若有机会,我倒是很愿意跟先生请教一番。”李娴拱手道。
贾升那日带着书回家,妻子文氏已经抱怨了几句,说俸禄本就不多,哪里有钱买这么多书。贾升顺势就将李娴赠书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才道:“我总疑心他有什么企图,否则如何会如此热心。”
文氏翻了翻眼皮,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猜猜他图什么?人家是秦大人远房亲戚,如今又跟着恒王当差,有什么事不能的,还需要在你这里打主意?人家一片好心,你倒好,胡乱揣度揣度一气。好心当做驴肝肺!”
贾升觉得有些道理,自己无非掌管着吏部文档,李娴若是想查什么,打着恒王的名号也没人会拦着。
大概真是自己多虑了,平日里不被重视,为人又有些刻板不合群,现在都开始自轻自贱钻起牛角尖来。
他内心的疑虑多少消减了一些,可是两三日后还是没动静,难免又开始迟疑。虽然他知道李娴最近很忙,大概没时间看书,只是这许多年来所见所闻太多,他看惯了那些虚情假意的敷衍,这次不过是李娴演得比较真诚而已吧。
第四天过后,他便决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的愿望不能寄托在别人的施舍上。
于是,今日的惊喜在经过这几日的情绪波折之后,分外感受深切。
回家时文氏见他回家来时一团喜气,全不似往日愁眉苦脸,便问他缘由。贾升将李娴送书过来的事说了,惭愧道:“我还不如一个少年人豁达。”
“既然你邀了人家,不如改日将他请来家里吃饭,也是算作答谢了。”文氏笑道。
贾升摇头说不妥:“请客当然要去饭馆,家中不够隆重。”
文氏过来,抢了他手里的书扣在桌上,坐下认真道:“我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你怎么不明白呢?请他来家里吃饭,不过也是个试探罢了。若他真的本性纯良,便不会在意你在哪里请客,请到家里来倒显得关系不那么生分。另外,我有些私心。”
文氏顿了顿,小心道:“若他能在恒王面前说几句好话,或者你也有个出头的机会,不用整日困在档案库里。”
文氏见他脸色忽然僵住,心想怕是戳了痛处,忙笑道:“我也就是个妇人见识,趁如今年岁还不算大,有机会另谋出路何不试试?只是看你每日回来都无精打采,长此以往不但辜负了才华,我也怕你将来也跟公公一样,一生不得志,最后郁郁而终。”
贾升心中酸楚,握住文氏的手,勉强笑道:“终究是我无用,还劳你费心。就按你说的办,我也不求他能帮到仕途前程,若能多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也是人生乐事。”
他心里盘算着哪日李娴再去吏部,结果过了半个月都没见人影。贾升也去过恒王府外转过两次,想着能不能遇到,结果也没见人影。他跟人打听,才知道皇陵那边修缮已经完工,近日都跟着恒王早出晚归在皇陵那边蹲着。他虽然一心惦记着还了这份人情,却无奈连人都找不到,只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