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阴沉,陆英抄手靠着花厅门口的柱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娴不敢随意进去,只在台阶下站着,等候发落。
陆知涯过来的时候,把李娴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往里去了。没过多久,他跟贺云洲一道出来,各自坐定,才叫李娴过去。
“你可知错?”陆知涯沉声道。
“知错了。”李娴垂着头。
“教你易容的是谁?”陆知涯问。
“是一个过路人教的,他来我家讨水喝,临走便教给我。”李娴道。
“这一碗水的恩情不小啊,”陆知涯冷笑道,“那人长什么样?”
“身量不高,下雪天捂得严实,看不大清楚,口音没听过。”李娴只能半真半假地编。
“本想杀了你,”陆知涯冷笑,“可是云洲替你求了请,说你事做得好,那我便多一条路让你选。要么死,要么喝药忘了之前所有事。你选哪一个?”
“所有事都忘了?”李娴惊讶地抬起头问。
“从出生到现在所有事。”陆知涯点点头。
那不跟傻子一样?李娴一阵阵眼前发黑。那还活个什么劲?若叔叔找到她,她也成了个累赘;若在外流浪,那怕是要受尽欺凌,想都不敢想。
“就……只能选这两条路?”李娴斗胆试探道。
“你若是觉得不好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陆知涯笑得很是和蔼,李娴却觉得后背发凉。
“那我选忘掉之前所有事!”李娴忽然下定决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
“好,你先下去吧。”陆知涯点点头。
李娴回屋拿出纸笔,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事都飞快地记下来,然后将那摞纸折好揣进怀里,不多时,陆英便端了一碗药进来。
“这就是那药?”李娴小心问道,只看样子的话,跟她昨晚喝的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快喝。”陆英没搭理她的问题,只在一旁监视。看她犹豫半天终于端起碗一饮而尽,才收了碗离开。
那药很苦,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没过多久,李娴就觉得眼皮发沉,她躺在床上努力睁眼认真地回忆从记事开始每年记忆深刻的事,还没到十岁,她便昏睡过去。
陆知涯躺在逍遥椅上,看着正在写字的贺云洲笑道:“你说这么吓她一吓,有意义吗?”
“要不杀人灭口,然后这些事你继续做?”贺云洲头也没抬。
“那姑且试试。”陆知涯想想那些文书就觉得头疼,他忽然坐起身,“你说若是她背后真有人指派,为何不直接派一个男的过来,还多此一举让她女扮男装,若是暴露身份,岂不是一点生路都没有?”
贺云洲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纸上,迅速洇开。
“少爷,你这些问题真实问得我哑口无言。若你实在无事可做,不妨来理一理今日的文书。”贺云洲抬眼道。
“哎呀,我也有些头疼,想是昨天淋雨受了寒,我去吃药了。”陆知涯起身溜之大吉。
“你回来,我有个想法要跟你商量。”贺云洲叫住他。
陆知涯看他不像玩笑的样子,果真重新坐下来,等着他开口。
“我想送她去京城。”贺云洲注视着陆知涯,“放在秦离忧身边。”
“这是什么打算?”陆知涯疑惑道。
“明年清明皇陵大祭,各路人马都在往京城汇集,你不想知道些更辛秘的消息?”贺云洲笑着说,“再说若是在洛州,整日关在思园里,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如何能翻起风浪?到了京城,跟着秦离忧出入自由些,说不定幕后之人就会现身了。”
“倒是有道理,不过秦离忧身边突然来这么个人,他怎么跟皇帝交代,怎么跟周围人说?”陆知涯追问道。
“那便看他秦大人的本事。”贺云洲神秘道。
李娴一觉醒来,脑子有些懵,看外面日影,应该是早上。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桌上放了些点心,还有一支燃尽的蜡烛。大概是怕她半夜醒来饿了,专程送过来预备着的。李娴回想了一下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好像没什么遗忘的,怀里那叠纸还在,所以陆英送来的药也并不是让她喝了便成傻子的?
她跑去花厅,见陆英正在放竹帘,便上去帮忙。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再炽烈,所以竹帘只需放下一半。
“你居然骗我,害我担心了好久。”李娴虽是抱怨,但并不生气,倒有些劫后余生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