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人会觉得与心理理论能力强的人交流很舒服,感觉对方十分体贴。但当这种能力达到极致,你只会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赤身裸体无所遁形,毫无安全感。”
宋过白想起刚才陈黎对梁檐“野兽”的描述:“你的意思是,梁檐在这方面很强?”
陈黎叼起一根辣条嚼嚼嚼:“堪称彪悍,我也算专业人士了,当初面对他一个新入学的小男生都感觉冷汗直冒。虽然他后来似乎学会了藏拙,人也迎风招展受欢迎起来,但毕竟本性难改嘛,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观察对象。”
宋过白没去计较陈黎话里观察对象和关心对象的区别。
即便知道梁檐金手指的真相,但这人散漫不羁的态度背后,仅凭对情绪的感知就能做到近乎读心的思维能力,还是让人后背隐约发凉。
他犹豫了一会,斟酌道:“陈老师...你通过对他的观察,最后得到了什么结论?”
他虽然相信陈黎没有说谎,但梁檐金手指的秘密,该试探总要试探。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举着罐啤酒,冷气直冒。
陈黎瞪着他:“来!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只有我在喝,不公平!”
“砰~”易拉罐相碰,冰凉的液体裹挟气泡划过喉咙。
天色已沉,天台开始黑下来,地面遥远,有路灯渐次亮起,一路延展往夜空探去。
两人不约而同探望向街景,沉默半晌,陈黎在风中先开口:“你觉得梁檐为什么会这样?”
“这也是我今天来想问的问题。听你的意思,他的情况应该不是天生的吧?”
“不是。我曾经一度怀疑他是天生的ADHD患者,但后来发现并不太对——他太强了,对别人情绪和心理的把控几乎让我突破唯物主义。”
嘛,共情的金手指确实不太科学。宋过白心想。
“我解释不了他能力的强度,但是产生这种能力的原因可以揣测一二,毕竟心理案例那么多,总有可以类比借鉴的,”陈黎喝完最后一口,继续道,“心理理论能力是为了洞悉并控制引导,那么需要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好解释,强大控制欲的背后往往是对失控的极端害怕和不安全感。”
害怕?不安全感?
梁檐在害怕周围人的情绪行为超出自己的预判....吗?
为什么?
周作的话突然闯入脑海——
“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梁檐是我的同类,无法忍受事情哪怕有一点点超出控制范围。”
当时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甚至觉得周作在故弄玄虚,但可能,周作比他眼毒得多。
隐约的不安缓缓笼罩而来,宋过白按住太阳穴,试图止住青筋直跳。
陈黎还在继续,声音混杂在风里听不清晰:“所以这是我对他的判断:他应该有过比较严重的创伤经历,并认为是自己的弱小无力导致了那个可怕的后果。”
“......”
这一瞬间,宋过白突然意识到,梁檐在他面前几乎问无不言,但从未提起共情的金手指第一次产生的情况。
难道是当时,有什么东西失控了吗?
“....会越来越严重吗?”
“什么?”陈黎问。
“在最初的创伤刺激之后,这种情况还会再不断严重吗?”宋过白斟酌着措辞,“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心理理论能力’,存在继续变强到影响身体的可能吗?”
“影响身体?”
“比如...头晕发烧之类的?”
“呃,由心理理论能力引发的案例我没见过,”陈黎奇怪地看着他,“但凡心理对生理产生显性影响,那问题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宋过白暗暗捏紧罐子。
“回到你的前一个问题,外界的刺激的确会导致能力发展,就像化学上的催化剂一样,如果没有刺激的话,很多变化原本不会发生或者不会继续恶化。”
辣条袋子空了,陈黎把它折起来塞回塑料袋,“饭点儿都快过了,怎么样,我请客去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再好好想一想。”
陈黎没有勉强:“那我可就下班啦,有什么问题再找我,谢谢款待~”她摆摆手往天台出口走去。
手刚放在把手上,“等等!”她听见宋过白在身后喊她,“陈老师,你懂医学吗?”
“...嗯?说来听听?”
宋过白面容隐没在黑暗中,语速飞快:“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的五官感知一直错乱并且持续恶化,幻听幻视搅个不停,会怎样?”
“会疯。”陈黎直截了当,“除了疯子,我想不出哪个正常人能一直承受这样的世界。”
天台上许久再没回应。
陈黎没有再回头:“你一会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它会自动上锁。这里容易出事,不能随便放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