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释平怒吼道,他知道他注定是个不孝子了,但他实在满足不了她的抱怨。
一阵惊骇后,她的确住了口,但那压在她心头的恨意却宣泄得更加肆意了些,折磨得她如发了疯一般,不停得扯着自己头发,让那本美丽的容貌突然变的疯魔。
“难道你就甘心做个和尚,不替你父亲报仇?”她如恶鬼般质问着。
释平一滞,替父亲报仇,去找契丹人报仇,还是找发起这场战争的大周皇帝报仇,还是找从这场战争中得利最多的恭顺亲王报仇。一下子天下都是仇人,让释平惶惶四顾,茫然无措。他低下头咽下了这些仇恨,“报仇,找谁报仇,我能做什么?”
镜子里的母亲被他这般认命的样子气得想冲出镜子,她双手拍打着黄铜的镜壁道:“你不报仇,居然问我?”
如此逼迫,让释平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子贴到了冰冷的黄铜镜壁。
镜中的她看到渐行渐远的儿子,仿佛看到那离她远去的丈夫,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簌簌滑落,
“优儿,你不傻,你明明知道,你父亲的猛将就在这洛州城内。你明明知道,洛州城外,集结着一批为你父亲誓死效忠,甚至不惜哗变的兵力。眼下你还收复了这洛州的巨兽,这洛州城很快就要落入你手中。你还在等什么?她可以做皇后,我的儿子也可以坐拥这天下。”
释平整个人呆住了,动弹不得,“不,母亲,我不。”此时他才发现镜中出现无数个成排的自己,他们个个睁大双眼,恐惧的看着镜中的母亲。
镜中的母亲似乎对他失望之极,厌恶地闭上双眼,“多么好的机会,我不知道你究竟怕什么?你怯懦的样子像极了你父亲。”说完带着咳嗽,隐没至黑暗里。
释平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母亲,也没想到见到是这般场景,他颓然得看着她渐渐远去。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但他更知道一切幻觉都是出自自己内心,那个隐秘而肮脏的世界。原来他心底早已盘算过一切,原来他居然妄图如此疯狂的复仇。原来他每日所修的佛法是用来压制他的阴谋,他的邪恶,他冷酷而残忍的心性。这让他后怕不已,背后一阵一阵冒着冷汗。
最后,释平是被嘉鱼扶出去的。
得逞的虞天悯在门口笑道:“原来,你还是忠良之后,可惜了,最后只能做个和尚。”
这话让释平一呆,原来他一直在,在那铜镜之后,是他操纵着这人心之战。好手段,这的确能捆缚人心,能诱出人心底的秘密。如果关上三天,绝对能把人折磨得俯首帖耳。
嘉鱼抱着如经历了浩劫一般的释平,心疼道:“我们走,这不是人待的地府。”
脸色苍白如纸的释平,却执拗的抵抗着,他可不想再被人如此操作,便挣脱了嘉鱼。可惜他腿脚无力,整个人扑倒在地,趴在地上,手腕都擦出了血来。
虞天悯让人拦住了嘉鱼,自己蹲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把他那绝美的脸翘了起来。
“小和尚,还是回寺里去吧。有善心,施施粥就是了,别妄图参加野兽的游戏,会死得很惨的。”
释平那失血的唇突然裂开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不知是不是磕坏了牙齿,他满嘴是血,森然的笑了起来。
“你吃饱了吗?”
纵使见惯了杀戮的虞天悯看到那表情,也是一呆。脱了手,跌坐在地。
“你什么意思?”
释平继续着可怖笑声,只是笑得越发得意,“一口一口吞下洛州城是不是很爽,有没有坐拥天下的快感?”
一阵来自地狱的凉风让虞天悯一激灵,他不解的看着释平。
释平却不急着答他,扶着墙勉强站起。“吃下去的东西是吐不出来了,后面他们会如寄生的兽,不断地吸食你的血液、你的银两。不知那时你的银两还够吗?”
这一句,醍醐灌顶,让虞天悯背后生出了细密的刺。他撑着身体还想问什么,却被释平按住了肩膀。
“是,我是骗了你,骗了整个洛州城。但现在你们已经入局,成了我局中的玩物,所以你得听我的,不听我的,可是死路一条哦。”
这时虞天悯终于懂了,“你使诈,那银佛……”
释平终于有了点回血的力气,“那些银佛都是空心的,我的银两全都在等你。”
“你和南宫家?”虞天悯怒目呵斥道。
“南宫家的演技不错,不过有时也不是演的,你若不上道,他们真会杀了我,拿走我的所有。”
被人算计的虞天悯冷笑道:“我若就是不从,定是要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呢?”
释平笑着摇了摇头,“虞家若是个巨人,银两就是他的血液。若银两断绝,便如他的血液耗干,他会虚弱,倒地,最后被寄生在他身上的蛆虫吞噬。那时候手握银两的南宫家便可以轻易地把他肢解,吞下,你也不想虞家没落吧。”
一听被南宫家控制,虞天悯本能的厌恶。
“我逼崔向南开了城门又怎么样,我城外又没有银两,如何救我虞家?”
见他终是承认落入自己的手中,释平感到一阵胜利的快感,他重新吸了口气,松了他肩膀的手,双掌拍了拍手上原本的灰尘,道:“你若开了这城门,这一车银两我出。”
“送给我?”虞天悯有些不敢相信,他从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释平眉头微皱,他突然觉得虞天悯怕是被吓傻了,不悦道:“这车银子,是给你的,更是给崔向南的。就算他听你的,也不会分毫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