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除了打仗、捉贼,什么都不擅长的属下,他也有些不太确定。
叶瑾钿回神,对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明亮瞳孔有睫毛暗影投落,将光线切割细碎,映衬出一片虚晃浮跃的光。
她总觉得那不定的浮光,如他此刻忐忑的内心。
“唔……没有不妥。”叶瑾钿下意识安抚人,寻思,要不自己先设法打探一二?
要是太过危险的话,她再劝夫君放弃这份活计。
张珉:“……”
娘子又开始哄人了。
水缸初初平复,又被风吹皱。
“当真?”他手指有些不安地搓动,“我、我已答应他们,从明日开始,每日申时正到申时末给他们教书。”他挤了挤自己的大眼睛,看向娘子眼睛,有几分可怜巴巴地说,“他们给的报酬丰厚,有这些钱,娘子就算不去打猎,也不怕没肉可吃了。”
他见娘子每日盘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心里就不太舒服。
有此借口,也好给家里添些进项。
夭寿。
他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自己都没处进补,还寻思养她呢。
叶瑾钿心里一软,什么都答应了。
“好,那就先试试看,要是他们不好伺候,我们就不干了,好不好?”
张珉点头:“好。”
*
翌日。
前往宅子前,张珉握着仗棍千叮嘱万吩咐:“娘子的命令,可都清楚了?”
正副卫长,五队正,十伙长齐声道:“清楚!要展现我们温和好伺候的一面,对待生民要笑,要主动帮忙挑水搬重物,无令不入室不扰民,不拿生民一草一木一粒米!”
除了要笑要挑水搬东西,那都是他们先前的军规了,怎会忘记。
“行。”张珉一摆手,“你们先滚,我稍晚再去。”
落影好奇:“书院跟相府一路,相爷不一起走吗?”
他们路上碰见,也很合情合理罢。
“不了。”张珉换过寻常书生的棉布圆领袍,把头冠也拆下,换成幞头,“我要去滋水河看看,还有没有菜可以买。”
娘子不舍得花钱,那就由他买回去好了。
落影等人:买什么玩意儿??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张珉很快换好装束,把属下甩掉,去买了几条活鱼与半扇羊肋排归家。
叶瑾钿有些吃惊:“夫君,你哪来那么多钱?”
买这么多肉,他不是被商贩哄骗了罢。
鱼就算了,羊多贵啊!
买那么多回来,吃不完就不新鲜了,不新鲜就不够滋补了。
张珉一脸无辜:“娘子……也没让我将钱交给你。”
叶瑾钿深吸一口气,伸手:“现在交。”
既然他不反对这样的做法,那还是让她来掌管家里的账目进出好了。
省得他心肠太软,被强买强卖的商人硬塞付账。
张珉为难。
荷包里还有一块金,真交出去可就露陷了。
寻常人家,谁会这样大剌剌带金出门。
他谨慎往后撤退小半步:“今夜再交行不行?”
叶瑾钿一眯眼,往前踏出半步,伸手摸向他腰间荷包系带处。
手指隔着单薄春衫自胯骨擦过,张珉一个激灵,一手捂荷包,一手拉住叶瑾钿的手腕,耳根子通红。
他往后弓腰,让前面的衣摆离体自然下垂,遮挡一二:“娘子,你就饶我这一回,今夜保证如数上交,可好?”
容他先找人算一算,寻常教书先生三五年能存下多少钱。
叶瑾钿:“……”
美人就是美人,越是可怜巴巴看人,越是美得触目惊心。
就像春风细雨里的杏花一样,被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水雾中,远看如堆叠云霞,粉香零乱,近观似琉璃盏中白玉露,细腻清透,可怜可爱。
她竟在恍惚间生出一个轻浮浅薄的念头——摸摸他,亲亲他,看他那张薄脸还能红到怎样的地步。
“娘子——”张珉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压圆搓润,“通融一二好不好?”
他险些脚软跪到叶瑾钿脚背。
叶瑾钿垂下的指头不自觉犯痒,想要抬起来,点在那嫣红水润的唇瓣上。
她几乎听不清他嘴里念叨些什么。
“如何通融?”
她所答似与前言有关,又似无关。
人迷乱时,总是会不自觉重复他人话中所言。
叶瑾钿也一样。
张珉发现她话中微妙,从她眸中自己的身影里抽出,落在那双情绪浮游不定的眼睛上。
他察觉到眸色里的沉湎,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微微启开一条缝的唇瓣看去,心里也不自觉诞生一个不太持重的想法——
要是娘子亲上来就好了。
他一定不反抗,随她想怎样便怎样。
张珉拉紧那只手,仰着头,喉结滚动,又往上往前凑近一些,瞳孔乱光轻晃:“娘子——”
“嗯?”
叶瑾钿亦低下头去,往前凑近。
两人吐息自迩,屏息沉气,眸中薄雾蒙蒙,倒映彼此身影、容颜,也映照彼此耽溺欲念的一双迷蒙瞳孔。
春日高墙,枝头杏花与桃花随风摇动,香气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