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殷安的话,落在孟南柯耳中,她觉得这是孩童稚趣。
只有靳红月清楚,孩子虽然年幼,话却是实打实的认真。
靳红月有些心疼齐殷安的懂事,将齐殷安抱入怀中,动作轻柔却又那样的坚定,“傻孩子,你才几岁啊,就想这些?”
孟南柯轻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心疼娘的好孩子。”
“让夫人见笑了,如果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安儿本也不必小小年纪就思虑这些事,是我亏欠了他……”
靳红月说这番话,并非是她本人心意,真要论起来,倒不如说是靳红月受到了原身情感影响,便也借着她的嘴这般真情流露。
孟南柯看着靳红月他们母子互动,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眼中有失落和羡慕一闪而过,被她很快掩去。
当年她嫁给齐恒越的时候,甚至一直到齐恒越回来前一天,孟南柯都还在幻想着未来。
在她的设想里,她也会夫妻恩爱,会有自己的儿女承欢膝下,待她迟暮之年,儿孙满堂,她则在阖眼前还会道一声‘此生足矣’。
可惜了,幻想到底只是幻想,现实只会给她狠狠地一巴掌,打醒她,让她看清自己所嫁非良人,而她亦被实实在在辜负了五年的光阴。
而今她已双十年华,京中其他同龄女子都已为母的情况下,她甚至未曾与夫君行过周公之礼,这事说出去谁信?
她羡慕靳红月有齐殷安这样虽然怯懦了些,却乖巧懂事的孩子,亦不免生出了几分茫然。
难道她往后余生便只能如此了吗?
抬头所见,是小小将军府的屋舍框出来的,四四方方的这存许之地。
在这里面,她的夫君就是她的天,她的喜怒哀乐都将被他人牵引,身不由己。
至死时,她只有满腔怨愤,恨此一生诸多不满……
百般思绪,终成轻轻一叹,化入无人知晓的空气里。
风儿忽过,便随风儿远去,再自欺欺人般说着,烦恼已随风去了。
“夫人何故叹气?可是有何烦恼?”
忽然,身旁一道女子轻柔声音带着关心开口,孟南柯飘远的思绪忽而回神。
她眨了眨眼,思绪微有迟缓。
“也……算不得什么烦恼,就是有些羡慕安儿这孩子的乖巧懂事罢了。”
靳红月读懂了孟南柯话中落寞,她忽然就有了个主意。
靳红月先抱着齐殷安,将他正面露于孟南柯,先问:“夫人觉得安儿这孩子如何?”
孟南柯不明靳红月这话用意,但还是实话道:“自然是极好的乖孩子。”
“那夫人可喜欢安儿?”
孟南柯心中升起了几分怪异来,但还是道:“乖巧懂事的孩子,很难不叫人喜欢。”
靳红月道:“我不大懂这京中规矩,但这几日以来,我听我院中的小丫鬟说,在京中大户人家里,妾室所生子女,都该叫当家主母‘母亲’,那安儿也是夫人的孩子,若是夫人不嫌弃,以后我便叫这小子也常来夫人跟前尽孝。”
京城的规矩,那是一套又一套,大字不识一个的边野之地来的妇人,哪懂这大户人家里的规矩,又或后宅里的弯弯绕绕。
只是这月姨娘读懂了她眼中的落寞,想到了什么,便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甚至,直言她既然为妾,这孩子便也是她这主母的孩子。
孟南柯都觉得有些好笑,换做其他妾室这么问她,她该想到的是,这妾室想借她这主母的手,为她们的子女铺设青云路。
同时,也是在嘲讽她作为主母,竟是得不到夫君丝毫爱怜,连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可面对眼前人,孟南柯没有这么想。
内心里,孟南柯更愿意相信靳红月之前说过的话。
她本无意留在京中,是齐恒越欺骗她在先,强留她在后,她为了孩子也不得不留在这京城。
孟南柯起了逗弄之心,“你的孩子若是认了我叫‘母亲’,再叫你,你可就只能是‘姨娘’了。”
自己生的孩子,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叫自己‘母亲’,这是许多为妾室的女子都痛苦的事情。
靳红月乍一听此话,也是怔愣住了,似乎是并不曾知晓还有这么一层说法,突然就呆愣没了话语。
孟南柯摇头,其实比起那些有的没的,这月姨娘难道就没发现,她都入府这许多天了,除了府中人叫她‘姨娘’,她既没有签订任何文书,更未去官府备案吗?
叫是叫着‘姨娘’,实际上,她如今的情况,却是无名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