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面色泛红,她还以为是酒意作祟。可再细看,那红色竟像是一层从体内渗出的光膜,泛着诡异的光泽,一个个眼角、唇边渐渐染上黑红的晕色。
林灿忽觉内心一滞,眼前竟浮现出养父母模糊的身影,却在神祈的压制下迅速消散,再抬眼整个望春楼,仿佛罩入了一层无形的血色光幕。
柳葶苧身形一晃,手边酒盏跌落,整个人软倒下去。何正白慌忙扶住她,自己却也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着火啦!”
楼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红焰卷入楼阁,瞬间吞噬了层层纱帘。众人惊慌四散,欲起身却发现四肢乏力,内力皆如潮水退去。
林灿一咬牙,强撑着将昏迷的柳葶苧搂起,另一手抓住踉跄的何正白,高声叫道:“快离开这里。”
何正白几次摔倒在地,林灿干脆直接拽着他的手臂,往窗口边拖去。
这时,楼内骤起兵刃之声,玉茗手持一柄流光软剑,剑势如蛇影穿梭,足尖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转瞬间已经穿过四处逃窜的人群,朝沈望之那边刺去。
玉茗一声冷喝,剑光骤起,直逼沈望之的心口。
楼中烟雾弥漫,火光摇曳,林灿透过烟帘,只能隐约看见沈望之身影。他反应极快,身形一斜,险险避过要害,但终究慢了半瞬。
玉茗那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肩口,血花倏然炸开,洒在长衫之上。
同时,一旁的黑衣护卫拔刀相向,身形一旋,玉茗尚未来得及拔剑回防,便被一脚踢飞。
玉茗的身影如断线纸鸢般跌落,重重撞在倒塌的梁柱上,砰然坠入火海之中。
只听“轰”的一声,整座花楼一角猛然塌陷,火舌瞬间如猛兽般蹿上朱漆木柱,沿着雕花窗棂疯狂蔓延。火焰染红了雕梁画栋,原本雍雅繁复的阁楼转眼间化作人间炼狱。
林灿一脚踢开窗棂,将柳葶苧奋力扔出,又拖着何正白翻身而下,落地时一阵气血翻涌,她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她回望楼内,黑衣护卫已经扶着沈望之逃出门外。呛人的烟雾熏得人眼泪直流,玉茗的身影再也不见,只剩炙热红焰吞吐,偶有断木塌陷的轰鸣。
混乱之中,林灿瞧见了一个纤瘦的身影,腰间随步伐晃动的是那块白玉双鱼佩。
林灿立刻冲了过去,人群推搡,寸步难行,待追踪过去,已经没有了身影。
火势完全吞噬楼宇,街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之音。
“封锁望春楼,一个都不许放走!”
紧接着,一队官兵如水银泻地般涌入火光中,甲胄映着火焰,森然冷冽,步伐整齐而迅速。
分列两翼,几息之间便将楼外围彻底封死,场中惊乱的众人纷纷被按倒在地,兵刃抵喉,无人再敢动弹。
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在断垣残壁间跳跃,映照在沈望之的脸上。
沈望之捂着肩膀,受伤失血的脸,苍白如纸,却因火光映照,仿佛覆上一层猩红。他指尖渗血,面若寒霜,薄唇紧抿,眼神冷峻如冰封千尺,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抬眸,眸光如刃,冷冷扫过众人。
众官兵皆面露惊恐,齐齐跪倒。
“国师大人饶命!”
黑衣护卫跪伏在沈望之面前,头颅低垂。他深深一叩首,“属下失职,护主无力。”
话音未落,他已站起身来,动作干净利落,长剑横于颈前,双手一送。
剑锋雪亮,在火光映照下如残阳碎影,一闪即没,鲜血如泉涌出,热流溅落在焦黑地砖上,腾起一缕腥热白烟。
死寂蔓延,一瞬间,无人敢言。
沈望之后退两步,血不及脚尖,眼神无喜无悲,只淡淡吐出一句:“回府。”
走了两步,却突然转头回望,目光越过跪伏人群,透过缭绕烟火,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林灿正坐在地上喘气,身边是不省人事的柳葶苧和瘫倒在地,不断咳嗽的何正白。
再抬眼,沈望之却已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