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景下午来到店里的时候,脸色还略显青白,整个人也因为这次生病瘦了一圈。他略显疲惫的坐着沙发中,喝着特意为他煮的麦乳精,强打精神解释着:“初十那天去吧,机会不等人能捞一点是一点。”
赵香梅心疼看着高大景,也没法多劝。一种无形的压力盘踞在两人头顶上,两人像守着一个迟早要爆发的炸弹,即不想它真的爆开炸了全世界,又期待它早点爆开眼不见为净。
“最坏的结果你觉得会怎么样?把你关在家里不给出门吗?”
卷发姑娘绞着手中的线想了想:“我妈做事不拖泥带水,应该会把我赶出家门、铺子收回,逼我流浪街头吃遍苦头然后回去跟她认错。”
“那最坏的结果就是被赶出家门,我们今天先把住棚户区的租金赚到口袋。”
白了乱讲话的男青年一眼,赵香梅推开门帘到了隔壁粉店,一番交谈后罗大姐把煤球灶下面通风口一开,红蓝色火苗混着硫磺味喷发而出,一勺热油下去散发紫色光芒的铁锅顿时滋滋作响,在打三个鸡蛋进去滑动一番,顿时香气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大厨哼着小曲走到汤锅边,大勺一挥,最核心精华骨头汤就落入铁锅中,细细熬上几分钟再加点盐花,一份高质量鸡蛋汤就做好了。
看着埋头大吃汤底都没剩的男青年,赵香梅就猜到自己上去买去探病的十个鸡蛋估计都到了别人肚子里。一个下午两人没事做就开始商量煮点什么补身体,没多久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宁静。
雾蒙蒙的空中飘了一天一夜的雨,高处的景色已经带上面具一般朦胧不清,潮湿的水汽让人浑身沉重,除了新叶待发的植物路上就没什么其他活物。
“大景,你在这边店里吗?”
无声无息的一个人影毫无预兆出现在店门口,声线干涩又恐慌。
店中两人一惊,连忙起身看去。只见李强国没有做任何防护出现在裁缝店门口,头上身上已经全被雨雾打了个透湿,这个年可能对他来说个磨难,他印堂发黑双目无神,拳头大的黑眼圈快掉到鼻尖,整个人比生病一场的朋友还要瘦上几分,整个像个木架子套在衣服中摇晃。
“强国?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怎么这幅模样,说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李强国终于找到好友,绝望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希望,他就像上岸的鱼一般在这黏糊湿润的世界中挣扎着大口呼吸,在整个人无力滑落前死死抓住好友的手臂,运气飘忽不定说道:“大景借我点钱,救命用……”
高大景钳着朋友肩膀扶着他做到了电炉旁边,接过女友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李强国身上的雨水,两人关切追问道:“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啊!”
一声抽泣声从李强国喉咙中发出,他像一直扛着巨石现在终于倒下一般崩溃不已,
“大景,我不想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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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阴雨的弊端就是衣服晒不干,唐钟芳一家的湿衣服排着队中电炉和火盆上烤。此外这种技术活还需要有人一边照看,不然烤过头就会把衣服弄的焦黄一片。
赵艳芳无奈轮流给竹笼架上的衣裳翻身,充满怀念感叹:“好想念烘衣机啊。”
一旁带着老花镜举着报纸看的丁建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众人:“烘什么?烘衣机?”
美妇人连忙岔开话敷衍过去,她时不时抬头看看摆钟,今天她特意说有事让赵香梅晚一点去开店,如今已经快10点了一家人都还在家里。
眼看十点将至,唐钟芳垫着脚在窗口处张望好几次,终于眼睛一亮招呼大家把大厅里烘着衣服的竹笼拿回房间收好,而后她立刻打开大门在门口热情招呼道:“哎呦,可算来了,等你一早上了。”
在大厅里收拾桌面的赵香梅就听见另一个耳生的女中音在门口响起,两位女士开始笑着在门外说好听的客套话。卷发姑娘和自己妹妹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不明所以。
一位面生又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笑着跟在唐钟芳后面进了门,那双精明的眸子轻轻一扫变停留在卷发姑娘身上,而后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这位面生的中年妇女转身朝着门外招招手,揶揄道:“你进来啊,来小唐阿姨这拜年还这么拘谨干嘛。”
直到两位客人进屋那瞬间,赵香梅才当即呆愣住,心里哀叹一声原来是冲自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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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农历初十二,纺织厂已经正式复工,下了几天的雨雾终于在昨天晚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