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大都是猫派,这只黑猫自打我有记忆起就在附近转悠,我们家厨房窗台甚至还有它的专用猫粮碗。不过去年爸爸把它抓去做了绝育后,它一看见谁都会弓背竖毛,除了妈妈,再也没人能近它的身。
真是可怜,被人类投喂的野猫,大概早已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即便饥肠辘辘,也只会蹲在老位置等人投喂。
我猜它常躲在角落观察我们家的生活,知道投喂自己的女人总是在厨房忙碌。
说起来,妈妈在结婚前也是优秀的上忍,可当我问起她和爸爸的恋爱故事,她总会笑着点点我的额头,说等我长大再告诉我。
“长大”听起来太遥远了。我趴在她膝头追问,几岁才叫长大呢。
抚摸我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妈妈说等我16岁就算长大了。
可是哥哥11岁就进入暗部了,我不满道。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吻了吻我的额头。
于是我只好在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16岁生日那天千万不能忘记这件事。
其实除了和爸爸之间的故事,我还有很多事可以问她。
作为宇智波的忍者,妈妈也玩得一手漂亮的暗器。
妈妈并不是生来就是妈妈。
她掷出手里剑的那个瞬间,我便意识到,和所有忍者一样,印象中永远温柔可亲的妈妈必定也经历了一段艰辛枯燥的童年。暗器是忍者的基本功,出色的投掷技术背后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没有任何捷径,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苦练多年的暗器技术失去用武之地,只能在长子和丈夫都不在的午后,作为安抚女儿的手段时才能重见天日,妈妈一如既往的微笑背后可曾隐藏着些许惆怅呢?又或者,远离战斗的生活使她获得了内心的安宁吗?
我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妈妈。
……
往常这只黑猫见着我早该溜走了,但此时它大概是饿极了,看见我也不害怕,冷静地与我对视着,我在那翡翠般的虹膜里看见自己浑身湿透的倒影,额发正往下滴水。
"走吧,往后没人给你开罐头了。"我轻声喃喃道。
黑猫似是听懂了我的话,尾巴一甩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跳出了窗台,消失在视野里。
道场木门比记忆里沉重许多。
爸爸妈妈最后倒下的地方用白线勾出了轮廓,周围摆了两个贴着现场勘察编号的立牌。褐色血迹从地板、墙角,经由父亲悬挂的书法,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忍校课堂里,老师用红色粉笔圈着人体示意图:"动脉血管爆裂时产生的压强……"
眼前放射状血痕形成的扇形,与记忆中教科书里的范例图片相差无几,从两人倒下的位置到我脚下最边缘处的血迹,接近割破颈动脉时血液喷射的理论最远值。
闪电撕裂了乌云。
麻木迟缓的大脑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脱力地跪在地上蜷缩起身体。膝盖的钝痛姗姗来迟,粗重的喘息让我感到喉间痉挛,手指无意识间深深抠进了早已干涸的血泊。
被浸透的上衣紧贴着后背,耳膜剧烈震颤着,起初以为是雷鸣,舌尖尝到咸味才惊觉是自己发出的嚎啕哭声,脸上潮湿一片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16.
回到医院后,我立刻发起了高烧。
“痛吗。”护士的口罩随着说话而起伏。
这句话是询问伤口疼不疼吗,还是问她下手太重,又或者,是在拐弯抹角地询问我的心理状态呢。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但是人与人之间好像却无法通过语言达成理解,就像我从出生起就与那个人居住在同一屋檐下,看似亲密无间,我却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叫“理解”呢?知道他吃点心时会配茶,应该不算“理解”吧;记得他笑起来时嘴角扬起的微小弧度,应该不算“理解”吧;知道他注视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珍宝一样,应该不算“理解”吧……
不,他一直扮演着我理想中的哥哥,温柔的表象下藏着多少未出口的杀意,谁也不知道。
假的,我所理解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就像此刻护士的询问,可能出于怜悯,也可能只是把对擅自离院还把自己搞到发烧的麻烦病患的不耐藏得很好。即便是前者,我的回答对她而言真的重要吗,不过同理心的自我满足而已。
我别过头去看窗外站在电线上那一溜排的麻雀,没有说话。
护士姐姐并没有因为我的沉默而生气。
“很快就好。”她撕开胶带,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它贴在我的脸上。
对方身上并没有喷洒香水,一定要说的话,只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的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我下意识地挣扎着抽出了手。
护士姐姐收回手,起身调慢了滴液流速,又将一个小小的暖水袋垫在我的手腕下方。
面对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孩子,就连见惯生死的护士都无法无动于衷。
但她——还有自顾自在我床头留下糖果的主治医师——那关怀不过是无用的温柔,像劣质绷带,包扎时看似妥帖,揭开时却要连皮带肉。
他们以为自己的怜悯能减轻谁的痛苦吗?真正的痛楚是明早太阳依旧会从南贺川升起,是走廊里还会传来其他孩子扑进父母怀抱时的笑闹声,是这个世界一切照旧。
刻意放轻的动作比尖叫更刺耳。手腕下的暖意越是熨帖,越衬得现实冰冷彻骨。虚伪的关怀最令人恶心——施舍者沉浸在自我感动里,若是承受者不感激涕零便是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