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会回来吗?
他好想好想再看她一眼……
他听见秒针滴滴答答的响,虞泠果然没有再回来。
李一闭上眼睛,心中最后一丝妄想彻底消失。
他太可笑了。
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可笑的人。
他是个蠢货。
“李一?”
虞泠趴在他的耳边,轻声唤着他:
“要撑住哦,我叫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我就在你旁边,一直都在。”
他依旧闭着眼,呼吸微弱又滚烫。
虞泠替他擦干眼泪,有些心疼,这么难受吗?她不过就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哭了?
虞泠摸了摸口袋里的镇定剂,她翻箱倒柜才从储物室里找出来。
有时候她闹狠了,李一就会用这个让她镇定下来。
虞泠不喜欢医院,现在也不喜欢。
淡淡的消毒水味往她鼻子里冲,虞泠裹紧李一的大衣,跟在护士的身后。
她不出门,没有自己的厚衣裳,这次出门只能套李一的了。他的衣服对于她来说大了不少,冷气从袖口衣领往里灌,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要最好的病房。”
“好的,请这里付款。”
用自己和李一的生日打开手机,虞泠利落地付款。
折腾了半天她都饿了,又点了外卖端去病房吃。
她拿李一的手机刷新闻,在政治板块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梁微、谢菡。
嗯?柳策宜怎么也在?
虞泠盯着那张两区友好交流的大合照,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又上网查,柳策宜居然成了一家公益组织的会长。
她的大脑宕机了,柳策宜……公益……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看都很违和啊!
她还找到几张柳策宜下乡支教的照片,看着她晒黑的皮肤,质朴的衣裳,抱着孩子如花的笑颜,一瞬间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摆拍?
但她的神色气质和以前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变黑了,还结实了点,以前那头被她精心保养的长发也被剪掉了。
她还翻了她几个采访视频,说话都变得谦卑和言之有物了。
她只是被关了两年吧?怎么这个世界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嘶溜……
虞泠点了碗酸辣粉,她本来是想点以前常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这种廉价的东西吸引了,手指违背了她的意愿付了账。
被李一关起来前,齐云显带她吃了一次地边摊,之后她就时不时会尝试这些重油重辣的食品,可惜她还没享受够就被李一关了两年。
好久没有再吃过这么刺激的食物,虞泠香得直流口水。
果然还是外面的饭比较香。
虞泠边吃边看,不亦乐乎,连李一在她旁边坐起来了都没发现。
李一眨眨眼,用食指去摁旁边毛绒绒的脑袋。
他是不是死了?
地狱是医院吗?
不然为什么还能再看见虞泠?
头上突如其来的压力吓了虞泠一大跳,她筷子一松,夹起的粉条坠落,油腻的汤汁溅了她一身。
她低下头,李一的新大衣被她盖在腿上,漆黑的衣摆上多了几个更深的圆点。
“你干吗?”
虞泠有些心虚,搬着凳子远离了他。
李一看着她,他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踉跄地向她靠近,想紧紧抱住她,想紧紧抓住她。
她还在。
直到贴近了,李一不灵光的鼻腔才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酸辣粉味,他抬起手臂,在衣袖上看见几个浅浅的油点。
刚刚被印上的。
心里那些乱七八糟、风起云涌的感情瞬间消散,李一站起身,抿紧唇:“回家。”
他要回家洗澡。
虞泠:“水还没吊完。”
李一重复道:“回家。”
虞泠:“我还没吃完。”
李一:“别吃了。”
虞泠瞄了他一眼,飞快地把最后几口塞进嘴里。
李一看着虞泠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沉默,他应该没有在吃食上虐待虞泠吧?
为什么她跟八百年没吃饭一样。
而且……
李一的目光从脏兮兮的桌面移向虞泠腿上的大衣,停留两秒后,他闭上眼睛,不敢想他那件大衣沾了多少油水。
明明是个大小姐……
都怪虞溪把她养坏了。
李一也不催虞泠了,怕她呛着,他现在非常非常开心,再次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轻柔又幸福。
在死之前有这么一刻的幸福,他就非常满足了。
李一水只挂了一半,烧还没退下来,但他执意要回家,虞泠也只能带着他回去了。
出医院的时候,朝阳已经升起,虞泠眯着眼欣赏的天际浅黄色的云霞,有些恍惚。
她好久好久没出门了。
想回家。
哪个家?
有李一的,没李一的。
其实无论哪个家,有她没她都一样。
傅江冉没她依旧过得好好的,还被八卦记者拍到和苏予时举止暧昧,同时网上还在传傅氏和柳家疑似要联姻。
柳家认了个义女,好像是说对柳策宜有救命之恩,傅江冉传闻中的联姻对象就是她。
回忆起最近傅江冉的相片,虞泠叹了口气,他被疯子泼了硫酸,右脸、侧颈甚至后背,都留下了一生都消不掉的疤痕。
他被疯子袭击的视频现在还能查到,虞泠点开看了,那个疯子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是那个大学对她爱而不得,想要囚禁她,甚至拉着她一起去死的神经病。
她的电击器就是因为他配的。
嗯?这几件事她是不是又经历了一遍?
不过哪怕脸上有了瑕疵,傅江冉的漂亮却未减分毫,深红色的疤痕在他脸上像是破碎的虞美人,被鲜血与痛苦滋养。
他整个人也变得沉稳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恣意。
虞溪也有在好好生活,她接起了虞氏的重担,扩展了业务,让虞氏稳步向前。
唐韵曼一直是明星设计师,她最近参加了一档综艺,备受喜爱。
虞泠想,对于别人来说,她是不是一点也不重要?
她死了不过两年,傅江冉就要找新的妻子,虞溪的事业步入正轨,唐韵曼的工作如她所计划的蒸蒸日上。
她的丈夫、家人和朋友的生活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更好了。
至少对虞溪来说,没有她,她会生活得更好,不会因为她思虑过度,三天两头进医院。
她对别人来说,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重要。
虞泠有些挫败。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再浓烈的痛苦也会在时间的影响下淡去。
但她想要被人需要,她想要影响别人,她想要别人非她不可。
最好是,离了她就活不下去——
完全无法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