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伯,”沈砚转身,又对门口的孙老汉道,“我知你此刻心绪难平,但你是一家之主,眼看山中水坝就要溃塌,这是灭顶之灾,迟疑必死!你快和妻女收拾包袱,牛角坳全村都要即刻撤离,你们一家也不要耽搁,活着才能图谋往后!”
孙老汉显然反应不及,哆嗦着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紧带着家小离开这里,”沈砚顿了顿,又道,“换个新地方罢,没人认识你们,一家人可以重新开始。”
孙老汉眼中神色惊疑不定,顶着沈砚的目光,却是惊叫一声躲到了房里去!
沈砚心下愈发沉重。
世人安土重迁,土生土长的乡民可能一辈子都没想过要挪窝,她这样冒然提议自是难以服众。这可如何是好,如不及时撤离,一旦溃坝就是死局,全村覆没,没有任何生还可能。若村民固执不从,她敢说,从沈复、沈辉到崔岑、林敢将军,没有一个人会多停留片刻!
这一村老小的性命,真就这样弃之不顾了么?
千万千万,乞求上苍,只盼崔岑和哥哥那边会顺利!
沈砚一面心中祝祷,一面忧虑不止,可恨那村长养奸纵恶,口碑极坏,现下要他出面,他在村里又还剩多少威望?
正为另一边悬着心,不想她这里也出了变故。
就在沈砚打算去找崔岑等人汇合时,竟发现,不知何时孙老汉家矮墙外围满了村民,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有古怪的恨意。
钟意手心一紧,已是暗暗提气。
人群分开,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拄着木拐,盯着沈砚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来牛角坳?边上那个穿青衣的,年前跟着沈家两个小恶霸来过,我还记着呢!”
穿青衣的正是林万峰,竟被人认出来了。沈砚止住大侄子,上前一步道:“敢问老先生名讳,是以什么身份拦着我等?”
老者冷笑一声,朗声道:“某姓赵,识得几个字在村里教学堂,往日当得乡亲们一声尊称,今天正是要为他们拦下问个清楚。这位女公子,该换你回答了!”
沈砚转目看了一圈,甚至在人堆里看到了神色复杂的阿旺父子。他们四人中且不说她最年幼,钟意和林万峰还是两个男子,这老人家却拿她来针对,她已是猜到前因后果。
多半是他们此前制住了沈牛杰和沈腾一干人,叫村民看出了端倪。趁着崔岑几个看着不好惹的走开,这就围了上来,要找她一个小女娃讨说法。
“我姓沈,乌镇太守府上,排行七。”
“当啷!”
一根木棍掉落在地,村民们鸦雀无声,连带头的赵姓老者都愣住了。
“沈七?沈七!”不知是谁嚷了一句,顿时喧嚷四起,群情沸腾。
牛角坳的村民们忽然齐齐往前围了一步,这回盯着沈砚的眼神堪称仇恨。
阿旺被挤在人群里,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目光又陌生又茫然。
怎么回事?沈砚心头微震。
钟意脸色一变,忽地想起村口槐树上吊下的咒偶,想要给她提醒一句,却没头没尾不知从何说起。吴娘和林万峰也茫然不知所措,赶紧上前一步护在沈砚左右。
气氛正紧绷时,忽听背后传来“哐”一声响动,孙老汉把院门给关上了!
身后是紧闭的门扉,眼前是群情激愤、手持棍棒的乡民,沈砚四人被堵在了门口。
“你就是沈七?”那赵姓老者忽然大笑了两声“老天”,举起拐杖远远朝沈砚身上一指,忿然道,“你沈七还敢到牛角坳里来?我还怪道那两个混世魔王为何要听你的话,原来你就是祸头子啊!”
被人这样指着,沈砚强按下心头躁意,冷静道:“赵老先生,我是沈七不假,但我不解你这话是何意。眼下我也走不脱,可否请你给个薄面,说说明白?”
见她坦荡无惧,赵老头顿时怒不可遏,气得大叫:“就算你沈砚是太守的女公子,天理昭昭,你看看这牛角坳!你纵着沈家人巧立名目,为非作歹,欺压乡民,你敢做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