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大大的笑,两排牙齿像饱满的石榴籽。
“好了,我不打扰你训练了,被冯伊娜发现了我就要被爸爸骂了,再见,纲吉。”
“再见,马希摩。”
沢田纲吉看着马希摩狗狗祟祟溜走的背影,雕花的黑栏杆外出现另一个身形和马希摩差不多的男人,那个才是这三天原本测试员。
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他们不远处避嫌的测试员差不多,不会像马希摩一样碎碎念,全程都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跑步,跳绳,打网球,其实说是测试,对沢田纲吉来说只是带着一些看不懂的仪器做运动而已。
解开手甲的钥匙在青年测试员手中,结束了一天的运动,沢田纲吉等着键盘上打字热火朝天的青年过来帮他解锁。
“好狗,去,把球捡回来。”沢田纲吉将网球丢向远处,好狗像箭一样崩弦射出,钻进茵绿的草地里消失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蓝得让人分不清方向,沢田纲吉看见一只白鸟闯入他的庭院,扑朔翅膀,飞到了高高的围墙上,细长的红爪像毛细血管,红宝石嵌入眼眶,流畅干净的喙正梳理雪白的羽毛。
如果白兰变成鸟就是长这样的。他想。
一阵清凉的大风刮来,他带着镣铐向草丛深中走去。
“沢田少爷——”
沢田纲吉没有理会大人们的大惊小怪,自己动动手指他们都要吓得退远半步,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但不舒服又能怎么样,他得接受事实。
就像蒂莫西说的那样,不会有人完全相信他的清白。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站在墙下看着鸟,那是一只鸽子,他伸出双手,冲鸽子咕咕叫,鸽子弯下半边身体瞅他。
“下来呀,你下来。”
好狗叼着球来到他身边,发现鸽子,好狗吐了球冲鸽子汪汪直叫。
鸽子扑棱两下翅膀,跳回到原地,也冲好狗咕咕叫,像是在骂狗太吵。
纲吉笑了,他捂住好狗的嘴,好狗还在呜呜地发出警告声。
“沢田少爷——”
远处的人声吓得鸽子脚滑,要摔下墙了,沢田纲吉刚想接住它,好狗猛得一甩,身子扑到他前面,将鸽子叼在嘴里,死死咬住不松口。
“好狗,快松开它。”沢田纲吉忙掰开好狗的牙,露出一点牙缝,鸽子就以极快的速度扑到了沢田纲吉的脸上,粘血的羽毛哗啦啦落下,但受惊的鸽子顾不上羽毛,锋利的爪划过纲吉的眼睑,血像糖浆一样流下。
他丝毫不在意伤口,镇定地抓住了鸽子,他抱着鸽子笑,好狗则是做出一副对外的凶恶模样,想再咬一口鸽子。
“你们都太坏了,一个个的都喜欢伤害人。”
纲吉一边说着,一边伸长手臂把鸽子举高,“你还是飞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咕?”鸽子歪头,呆滞地看着纲吉。
他挥挥手,“笨蛋,快飞走呀。”
“你要留下来,我就不放你走了。”
鸽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扑棱扑棱翅膀,受了点伤也不至于飞不动,摇摇晃晃地飞向墙外的天空。
看着鸽子飞远,沢田纲吉的心里才涌出一丝畅快。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忍耐地活着,也许是因为忍耐到最后会变作飞鸟,自由翱翔。
呯。
墙外群鸟惊起,无数只鸟像圣保罗节的彩带一样在空中到处飞舞,发出悚人的尖鸣。
死是一声短促的枪响。
沢田纲吉怔怔看着空中炸开的血花,笑容凝固。
测试员用仪器查扫他脸上的伤痕,将溢出的血珍惜地吸入试管中封存。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被肢解分装成一个个密封袋。
男孩侧过头注视悬在半空,正冒着热气的枪口。
白兰有一点说得不对。他想。
世界是围着无情的苦难转的。
而他就是苦难本身。